方寸山客

六耳猕猴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，抬眼时，眼底已没了往日的犹豫，只剩清亮的坚定：“祖师，俺不想杀悟空了。”

话音落时，殿内静了静，只有窗外仙鹤偶尔的轻鸣。他深吸一口气，继续说：“如来的命令，本就是把俺当棋子；杀悟空，不过是帮他扫清‘佛门大兴’的障碍。俺以前想证明自己，才肯听他的话，可现在俺明白了——证明自己不用靠杀人，更不用靠别人的认可。能在方寸山学本事，能有悟空这样的兄弟，能被祖师您这样待，比完成什么佛祖之命强多了。”

孙悟空听得咧嘴笑，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：“这才对嘛！往后跟俺一起学本事，比跟如来那老和尚勾心斗角痛快多了！”

菩提祖师看着六耳猕猴，眼底泛起温和的光，指尖拿起案上一张泛黄的纸，递了过去：“这便是15字道家理论，你先看看——‘尊天道，守本心，护众生，明是非，乐自在’。”

六耳猕猴双手接过纸，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，逐字念出声。每念一个字，心里就亮一分——“尊天道”不是听任不公，“守本心”是不丢自己，“护众生”是不负本事，“明是非”是不被算计，“乐自在”是不困枷锁。这15个字，比鸿钧的“法不传六耳”暖，比如来的“结善缘”真，竟让他眼眶微微发热。

“祖师，这字……俺能看懂，也想学好。”他抬头时，语气里满是恳切，“就算是学徒，俺也愿意。课业再难，俺都能完成；下山以后，俺也不会忘了方寸山的规矩——护百姓，交朋友，该喝酒喝酒，该自在自在。”

菩提祖师笑着点头，又取来一支木笔、一砚墨：“修道从不是苦行，更不是偷天机。你善聆音、知前后，本是天赋，不是罪过。鸿钧说你‘偷窥天机’，不过是怕你看透他的偏心；如来用你，不过是怕你碍了他的算计。往后在这里，你尽管放开了学，不用怕谁的规矩，不用听谁的命令。”

孙悟空凑过来，探头看着纸上的字，挠了挠头：“师父，这15字俺好像也懂！俺当年闹天宫，就是觉得天道不公、玉帝偏心；后来取经，就是护着百姓、守着本心。这么说，俺也算摸到点道家的门儿了？”

“你啊，一直都没丢本心。”菩提祖师点了点他的额头，语气里满是欣慰，“只是以前性子急，没细想。往后跟六耳一起学，正好互相帮衬——你教他耍棒，他帮你琢磨人心，多好。”

六耳猕猴握着木笔，蘸了蘸墨，笔尖落在纸上时，手竟不抖了。他一笔一画地写着那15字，墨色在纸上晕开，像是把心里的迷茫都晕散了。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，落在纸上，落在他的手上，暖得让人安心。

“祖师，悟空，”六耳猕猴写完最后一笔，抬起头，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，“俺以前总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石猴，现在才知道，不是没人要，是没找对地方。方寸山就是俺的家，你们就是俺的家人。”

孙悟空拍着他的肩膀，笑得爽朗：“早该这样了！以后咱们就是兄弟，一起学本事，一起护百姓，谁也别想欺负咱们！”

菩提祖师看着眼前两个并肩而立的灵猴，轻轻转动着手里的木珠。殿外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进来，拂过纸上的字迹，拂过两人眼底的光。这方寸山，从来不是只教法术的地方，是给迷路的孩子找家、给孤独的灵魂找伴的地方。而六耳猕猴和孙悟空，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——本心，家人，还有往后自在又坦荡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