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清晨,北俱芦州的寒风裹挟着咸腥的海水,刮得冰原上的积雪簌簌作响。孙悟空踩着筋斗云落在冰崖边,目光扫过下方被冰封的海面——昨夜有渔民来报,此处蛟龙频繁出没,已吞噬数十条渔船,连带着岸边的村落都遭了殃,残留的血迹在冰面上冻成了暗红的硬块。
“出来吧,躲躲藏藏的,倒不像个敢吃人的主儿。”孙悟空捻了捻金箍棒,棒身闪过一道金光,震得周围的冰棱噼啪作响。话音刚落,海面突然裂开一道巨缝,黑色的水浪翻涌着,一条通体覆着青鳞的蛟龙腾空而起,龙首上站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,面容阴柔,嘴角挂着几分戏谑的笑。
“齐天大圣果然名不虚传,竟能寻到我这藏身处。”男子轻笑着开口,声音带着蛟龙特有的低沉回响,“在下陆渊,是这北俱芦州所有蛟龙的领头。倒是没想到,传说中大闹天宫、凶神恶煞的孙悟空,真人竟生得这般英俊,比书里画的讨喜多了。”
孙悟空眉头一皱,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圈,重重顿在冰面上:“少扯这些没用的!你麾下蛟龙接连吃人,毁船屠村,这笔账,今日得跟你算清楚。”
陆渊闻言,非但不惧,反而笑得更欢了:“算账?大圣倒是说说,我吃几个人,何错之有?”他抬手抚过龙首的鳞片,眼神冷了下来,“妖主本性,便是弱肉强食。人类于我们而言,不过是盘中餐、口中食,就像你们人类吃猪羊、食鱼虾一般,何来对错?”
“胡说!”孙悟空猛地向前一步,周身的金光愈发炽盛,“妖亦有善恶,亦能修正道!当年我老孙是石猴成精,也曾闹过地府、闯过天庭,可后来跟着唐僧西天取经,斩妖除魔、普渡众生,不也修成了斗战胜佛?还有那黑风山的黑熊精,一心向佛,最终成了观音菩萨座下的守山大神;连那通天河的老鼋,都能耐心等候唐僧取经归来,助他渡河。”
他指着冰面上的血迹,声音沉了几分:“这些渔民,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从未害过谁,他们靠海吃海,只求安稳度日,与你们蛟龙无冤无仇。你为了满足口腹之欲,纵容手下残杀无辜,这不是妖主本性,是作恶多端!是丧心病狂!”
陆渊脸上的笑意淡去,眼神变得阴鸷:“修正道?那是你们这些有靠山、有机缘的妖才能走的路!我等蛟龙,天生被真龙轻视——真龙姓敖,身居四海龙宫,受三界敬仰;我们姓陆,只能藏在这苦寒的北俱芦州,靠捕食为生。人类看不起我们,真龙排挤我们,若不靠着吃人的凶名立威,岂不是要被这三界碾碎?”
“所以你就拿无辜者开刀?”孙悟空怒极反笑,金箍棒上的金光几乎要冲破天际,“若你觉得受了委屈,大可去找那些轻视你的真龙理论,大可去寻天道讨个说法,而非将怨气撒在手无寸铁的人类身上!你口中的‘弱肉强食’,不过是你为自己的恶行找的借口!今日老孙便让你知道,作恶者,终究难逃惩罚!”
话音未落,孙悟空纵身跃起,金箍棒化作丈许长,带着雷霆之势朝陆渊砸去。陆渊脸色一变,急忙催动蛟龙,青鳞蛟龙张开巨口,喷出一道黑色的水柱,水柱撞上金箍棒,瞬间冻结成冰,却被金箍棒的金光轻易震碎。冰屑飞溅中,孙悟空已落在蛟龙背上,一脚踩得蛟龙发出痛苦的嘶吼,陆渊挥掌朝孙悟空袭来,掌心凝聚着浓郁的黑气——那是吞噬人类生魂后凝聚的邪力。
孙悟空侧身躲过,反手一棒扫向陆渊的腰间,陆渊慌忙躲闪,长袍被棒风撕裂,露出腰间一道狰狞的伤疤。“你以为你能赢我?”陆渊嘶吼着,周身黑气暴涨,“我麾下有数百条蛟龙,今日就算拼了性命,也要让你这齐天大圣葬身于此!”
“那就尽管来!”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,“老孙当年连十万天兵天将都不怕,还怕你这一群作恶的蛟龙?今日不仅要收拾你,还要将你麾下那些吃过人的蛟龙一一收服,让它们洗去邪性,护佑这北俱芦州的渔民,赎清往日的罪孽!”
说着,孙悟空从耳中取出金箍棒,迎风一晃,棒身变得越发粗壮,他手持金箍棒,在蛟龙背上稳稳站立,目光如炬地盯着陆渊:“要么束手就擒,随老孙去给那些被害的人类赔罪,要么,就尝尝老孙这金箍棒的厉害!”
陆渊看着孙悟空眼中的坚定与威严,又看了看下方冰面上残留的血迹,心中竟生出几分慌乱。他知道,眼前的孙悟空,绝非他能抗衡的存在,可多年来积压的怨气与不甘,又让他不愿轻易认输。他咬了咬牙,正欲催动更多黑气反击,却见孙悟空突然抬手,一道金光从指尖射出,落在不远处的冰崖上——那里,竟藏着几条年幼的蛟龙,正怯生生地看着这边,眼中没有凶戾,只有恐惧。
“你麾下的蛟龙,并非全是嗜杀之辈。”孙悟空的声音缓和了几分,“它们或许只是跟着你,找不到别的出路。你若执意顽抗,不仅自己要受罚,连这些年幼的蛟龙,也要跟着你一起背负罪孽。”
陆渊顺着孙悟空的目光看去,看到那些年幼的蛟龙,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。他沉默了片刻,终于缓缓放下了凝聚黑气的手,脸上露出一丝颓然:“罢了……我输了。”
孙悟空见他认输,收起了金箍棒上的金光:“既然认输,便随老孙去给那些被害者的家属赔罪,之后再带着你麾下的蛟龙,驻守这北俱芦州的海面,护佑渔民安全,直到赎清所有罪孽为止。”
陆渊点了点头,翻身从蛟龙背上跳下,对着孙悟空躬身行了一礼:“愿听大圣安排。”
孙悟空看着他,又看了看那条青鳞蛟龙和远处的幼蛟,轻轻叹了口气:“妖之善恶,全在一念之间。今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,莫要再走回作恶的老路。”
说罢,他率先朝着岸边的村落走去,陆渊带着蛟龙紧随其后。阳光渐渐升起,驱散了北俱芦州的寒意,冰面上的血迹在阳光下慢慢融化,仿佛预示着这场因“妖主本性”而起的杀戮,终于要画上一个赎罪的句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