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恙坐在竹屋前的石阶上,指尖捻着一片刚落下的竹叶,目光落在方小鱼身上,语气比往日更沉了几分:“人妖殊途是天道说的,但你记好,它指的从不是情爱、亲情、友情这些情分本身——只要人和妖凑在一起,不论男女,都不该生出‘情’,这才是人妖殊途的真意。”
方小鱼坐在他身旁,手里攥着半块未吃完的麦饼,听得眉头微蹙:“可之前遇到的小狐妖,它那么可怜,若有人对它好,也算违背天道吗?”
“那是善意,不是执念。”吴恙将竹叶轻轻抛开,目光望向远处的山林,“我们去降妖,是除作恶的邪祟,不是去灭妖族满门。每次动手前,必须把事情搞清楚,谁错谁对,不能颠倒黑白。妖族和人族一样,都是一条条鲜活的命,不能凭种族就定生死。”
他顿了顿,又想起之前被斩的蛟龙陆渊,声音冷了几分:“就像陆渊,他的错不全在自己。最初是被人所骗,那些人想要他的内丹,才设下圈套。可他唯一的错,是被情所困,竟灭了整个村子泄愤——骗他的人有错,他因情犯错,这便是‘爱’最伤人的地方。”
方小鱼听得心头一紧,小声问:“可师父说爱是欺骗,从来没有美好吗?那人间那些夫妻相濡以沫,不是爱吗?”
“女子可以披金戴银,过安稳日子,但从来不是非要与他人捆绑,靠相夫教子过活。”吴恙避开她的问题,话锋却更锐了些,“若女子要和妖精在一起,不是天理不容,是天道不容。这样的种族,本就没必要和人纠缠,而成亲,便是最大的禁忌。”
他转头看向方小鱼,眼神里满是郑重:“我让你断七情六欲,断的从来都是爱情这种会让人失了理智的执念。你懂了吗?”
方小鱼沉默了许久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麦饼的碎屑,忽然抬头看向吴恙,眼里满是困惑:“那……那月老到底是干什么的?人间都说,月老用红线绑的是世上最好的情分。”
吴恙听到“月老”二字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却没半分笑意:“都说月老管姻缘,绑的是好情分,可世人都错了。”他声音轻得像风,却带着数百年的通透,“月老从来不是‘成全’的,他只是在执行天命——天命让谁凑在一起,他便绑谁的线,哪管那情是好是坏,是甜是苦。”
方小鱼愣在原地,手里的麦饼也忘了吃。她一直以为月老是带来美好的神,却没想在师父眼里,竟是这般模样。她看着师父的白发在风里轻轻晃动,忽然觉得,师父说的这些道理,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,压在她心头——原来这世间的情,竟藏着这么多的无奈与禁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