呆毛

我坐下，李丞趴在桌上，头埋得很低，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。

我看他后脑勺那撮翘起的呆毛，平时总笑嘻嘻的人，现在连头发都蔫了。

教室里人声渐渐热闹起来，有人在讲假期趣事，笑声此起彼伏。

我正盯着顾于水空荡荡的座位发呆，忽然听见李丞闷闷地哼了一声。

他抬起头，眼睛还是红的，但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，“你说……顾于水那家伙，会不会在火车上后悔了？”

我愣了一下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他没等我开口，又趴回去了，声音闷闷的，“他要是后悔了，能不能自己买票回来？”

教室里依旧吵吵嚷嚷，可我只听见他这句话，像是从胸口挖出来的一样。

我盯着他后脑勺那撮呆毛，忍不住伸手戳了戳。

他肩膀抖了一下，没抬头。

我戳着他后脑勺那撮呆毛，一下一下，力道轻得像怕他碎掉。

他肩膀抖得更厉害了，终于闷声开口：“别戳了……烦。”

我没停手，反而加了点劲，“你倒是躲啊。”

他猛地抬头，眼睛红得吓人，瞪了我一眼，却没力气骂人。

我装作没看见他眼底的水光，“顾于水能买票回来，那你呢？你打算在这趴到毕业？”

他张了张嘴，声音哑得不像话，“关你屁事。”

我摊了摊手，没再逗他。

下课后我生拉硬拽李丞去了学校小卖铺。

他咬着绿豆糕不说话，老板娘突然眼睛一亮从柜子低下拎上来一大包零食:“小同学你叫李丞吧？"。

笑得见牙不见眼，“这包东西是一个叫顾于水的同学临走前寄存的，说是专门给你的。”

李丞吃绿豆糕的手停下，愣了几秒钟手里的绿豆糕掉在桌上，碎成几块。

盯着那包鼓鼓囊囊的零食，喉结上下滚动，半天没说话。

老板娘挠了挠头，“还挺细心，还留了张纸条。”

她从包装袋里抽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，递到李丞面前。

他没接，手指僵在半空。

我伸手接过，展开一看，顾于水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：“吃货，别老啃笔帽，祸害遗千年。”

我念出声，李丞猛地抬头，眼眶又红了，却咧开嘴笑了，眼泪啪嗒砸在零食袋上。

老板娘手忙脚乱掏纸巾，我拍了拍他肩膀，他这次没躲。

我拉着他出了小卖铺，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包零食，像是怕它突然飞了。

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，李丞抬手遮了一下，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珠。

我装作没看见，故意踢了块小石子，踢得小石子啪地撞在电线杆上，弹回来差点绊到李丞。

他低头踢开那块石头，嗓音闷闷的，“他怎么知道我啃笔帽？”

我瞥了他一眼，“应该是你上课小动作多。"

他没接话，抱着零食袋继续往前走，风一吹，几根碎发扫在他脸上。

我伸手拨开那撮翘起的呆毛，“你这发型该剪了。”

他下意识躲了一下，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站直了，低声说：“顾于水说我留着这撮头发，像只炸毛的小狗。”

我笑了一下，没接话，怕一开口他就又要把情绪藏回去。

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，他怀里的零食袋被风吹得哗啦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