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冥宗的飞舟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，缓缓降落在纸人城外。
舱门开启的瞬间，一股阴冷、混杂着纸张燃烧后的灰烬与廉价香烛味的诡异气息，便如无形的毒蛇，钻入三人的鼻腔。
“这地方……好重的诡气。”苏轻蝉秀眉微蹙，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她体内的活蛊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，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。
沈墨的目光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。
只见那城门高耸，却并非砖石结构，而是由无数压缩的纸板与木浆混合而成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。城门之上，悬挂着两个足有丈许高的巨大纸人，一男一女，穿着喜庆的红衣，脸上画着僵硬而夸张的笑容。山风吹过，它们随风摇曳，四肢摆动，远远看去，竟像是在对来客招手。
“装神弄鬼。”赵铁山哼了一声，他那糙汉的外表下，一双眼睛锐利如鹰，扫视着四周，“前朝覆灭后，这些宗门治下的城镇，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。”
三人走进城中，街道的景象更是怪诞。
路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纸灰，踩上去软绵绵的。街道两旁的行人，除了少数神情麻木的凡人外，竟有许多动作僵硬、关节处露出纸质接缝的“纸人”。这些纸人有的在扫地，有的在叫卖，有的甚至推着独轮车运送货物，整个城市仿佛一个巨大的、活过来的提线木偶剧场。
按照宗门规矩，他们需先向此地管辖者报备。
纸人城的县衙同样是纸糊的，只是更为精致。县令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胖子，见到他们，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。
“哎呀，三位仙师大驾光临，有失远迎，恕罪恕罪！”
他热情地将三人请入内堂，奉上茶水。当听闻是为调查宗门弟子失踪案而来时，县令脸上的笑容一僵，随即换上一副悲痛惋含的表情。
“实不相瞒，那几位小仙师失踪之事，本官也万分焦急。只是……唉，这纸人城您也看到了，诡事频发，本官派出的衙役也折损了好几个，实在是有心无力啊。”
他说得声情并茂，眼眶泛红，仿佛真的为此事忧心忡忡。
沈墨端着茶杯，面带微笑，心中却早已开启了窃道系统。
【扫描目标：纸人城县令】
【分析中……检测到高级别规则遮蔽……】
【扫描结果：灵诡伪装（高级），信息不足，无法窃取核心规则。】
灵诡？
沈墨心中一凛。这玩意儿可不是寻常的凡诡。系统给出的信息虽然模糊，但“高级”两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。眼前这个和善的县令，根本不是人！
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，脸上挂着社畜面对领导时标准的理解笑容：“县令大人辛苦了，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，还望大人能提供一些线索，比如那几位师弟失踪前，都去过什么地方，接触过什么人？”
县令滴水不漏地回答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地点，言语间不断暗示城中诡异，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。
一番交谈下来，毫无收获。
离开县衙，赵铁山低声骂道：“这胖子绝对有问题，满嘴谎话！”
“他的确不是人。”沈墨淡淡地说道。
“什么？”赵铁山和苏轻蝉同时一惊。
沈墨将系统的扫描结果简要一说，两人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。连沈墨的系统都无法看穿，这灵诡的道行，恐怕远在他们之上。
调查陷入了僵局。
三人只能在城中走访，试图从凡人那里找到突破口。然而，城里的居民似乎对失踪案讳莫如深，每当问起，他们便眼神躲闪，连连摆手，仿佛在谈论什么禁忌。
夜幕降临，纸人城显得愈发阴森。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上了一盏白色的纸灯笼，昏黄的光晕在灰色的街道上投下斑驳的鬼影。
忽然，一阵唢呐声从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，吹奏的竟是一首喜庆的曲子。
三人好奇地循声走去，只见一户人家门前挂着白幡，院子里却摆着酒席，气氛诡异地融合了喜与丧。院子中央，一家人正围着一堆篝火，将一个制作得异常精美的纸人新娘投入火中。
那家人脸上没有悲伤，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虔诚。
“他们在做什么？”苏轻蝉不解地问。
旁边一个路过的老者叹了口气，低声道：“是‘喜丧’。城里谁家要是有人被‘诡神’看上了，就得扎一个替身纸人烧掉，办一场喜事，送‘新娘’过去，这样才能保全家平安。”
被诡神看上？说白了就是被诡物盯上了。用活人献祭的变种，只不过换成了纸人替身。
沈墨看着那在火焰中扭曲、变形，最后化为灰烬的纸人新娘，心中感到一阵压抑。这个世界，从根子上就烂透了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影子猛地从旁边窜了出来，快得像一阵风。
“我的！我的糖人！”
沈墨只觉手中一空，他刚花三文钱买来准备尝尝味道的麦芽糖人，已经到了一个衣衫褴褛、浑身脏兮兮的疯婆子手里。
那疯婆子头发乱如鸡窝，脸上黑一道灰一道，抢过糖人就往嘴里塞，一边嚼还一边含糊不清地念念有词：
“天在看……嘿嘿……天在吃……”
她突然抬起头，一双在污垢下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墨，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。
“吃了你，就换他……吃了你，就换他……”
赵铁山眉头一皱，刚要上前呵斥，却被沈墨拦住了。
社畜的经验告诉他，跟疯子讲道理，纯属浪费时间。不就一个糖人么，算了。
然而，那疯婆子（柳幺儿）却不依不饶，她三两口啃完糖人，又冲到沈墨面前，将一张油腻腻、不知包过多少次零食的旧纸塞进他怀里。
“糖人，换报纸！你不亏，嘿嘿，一点都不亏！”
说完，她转身就跑，一边跑还一边唱着不着调的小曲，很快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。
“神经病。”赵铁山看着她消失的方向，不屑地说道。
苏轻蝉也微微摇头，提醒道：“这人身上有股很奇怪的气息，不像是凡人，但也没有灵力波动，还是小心为上。”
沈墨低头看着怀里那张散发着油耗味的“报纸”，嫌弃地捏着一角提起来，正准备扔掉。
【叮！检测到关键信息物品！】
【物品名称：诡物弱点图谱（残页）】
【描述：由尸解仙柳幺儿绘制，记录了部分诡物的核心规则与弱点。注：此物被其主人长期用作零食包装纸，请谨慎展开，以免粘连。】
沈墨的动作瞬间僵住。
他脸上的嫌弃表情凝固了一秒，随即变得更加浓郁，仿佛手里拿的不是一张旧纸，而是一坨狗屎。
“什么破玩意儿，脏死了！”
他一边抱怨着，一边飞快地将这张“包装纸”叠好，塞进了自己最贴身的储物袋里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，快到赵铁山和苏轻蝉都没看清他做了什么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才拍了拍手，一副晦气的样子。
夜深人静，回到临时住处，沈墨立刻将那张宝贝图谱取了出来。
他小心翼翼地展开，一股混合着花生、瓜子、糖霜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。图谱上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诡物图案，旁边用道篆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。
沈墨的目光迅速在图谱上搜索，很快，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条目上。
那是一个画着模糊人形、周身散发着黑气的诡物。
【名称：灵诡】
【特征：善于伪装，可模拟高阶修士气息，常伪装成人类混入城镇，以吞噬生魂为食。】
【核心规则：替身。】
看到“替身”二字，沈墨的呼吸微微一滞。
他抬起头，目光穿过窗户，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县衙方向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熟悉的、老六式的微笑。
苏轻蝉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：“沈墨，你在看什么？那张脏纸上有什么玄机吗？”
沈墨将图谱收好，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，对着门外说道：
“没什么，我只是在想，该送咱们那位和善的县令大人一份什么样的大礼，才能回报他的‘热情好客’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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