针尖的寒芒在瞳孔中放大,颈侧皮肤能感受到金属迫近的微凉。任嘉伦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咆哮,却被电流和束缚带死死压制。“影子”疯狂计算着脱困概率,“野兽”在意识深处愤怒冲撞,但现实是冰冷的——他动弹不得。
不能力敌,只能智取。
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,任嘉伦猛地抬起头,不是反抗,而是用一种混合着“影子”的冷静与任嘉伦本尊的讥诮语气,急速开口:
“你确定要现在注射吗,江医生?或者说……守夜人?”
江弘毅的动作,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针尖悬停在皮肤之上。
任嘉伦紧紧抓住这瞬间的迟疑,语速更快,如同抛出致命的筹码:“赵景明在他的记录里提到,‘催化剂’的活性,取决于其内心的‘冲突值’。极致的恐惧或愤怒固然能激发活性,但清醒的认知与绝望的挣扎,产生的能量才是几何级数的增长,不是吗?”
这段话,半真半假。红皮书中确实模糊提到了“情绪能量”与“仪式”效果的关系,但绝无如此具体的描述。这是任嘉伦基于心理学知识和当前绝境,进行的极限赌博式虚构。
他死死盯着江弘毅的眼睛,不容他有思考的时间,继续施加压力:“你现在注射,得到的只是一个被困住的、愤怒的囚徒。但如果你让我‘清醒’地参与进去,让我亲眼看到林晓梦如何被‘钥匙’化,让我在明知结局的情况下徒劳挣扎……这份在希望与绝望间反复碾轧产生的‘活性’,才是你真正想要的‘超越’,对吧?”
江弘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掌控,而是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、研究者般的狂热。任嘉伦赌对了!江弘毅追求的并非简单的复制,而是理论上的突破与完美。他需要一个“完美”的祭品,而不仅仅是“合格”的。
“你在试图谈判?”江弘毅的声音依旧平稳,但任嘉伦捕捉到了那底下细微的波澜。
“不,”任嘉伦扯出一个近乎破碎的笑容,“我是在帮你优化实验方案。一个心甘情愿(哪怕是伪装的)、思维清晰的祭品,总比一个麻木的牲口,更能验证你那套‘创造完美’的理论,不是吗?”
寂静在检查室里蔓延。只有仪器单调的蜂鸣声。
几秒钟后,江弘毅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,将注射器收了回去。他没有放下,只是将它拿在手中把玩,目光重新落在任嘉伦脸上,带着全新的、更加浓厚的兴趣。
“很有趣的提议。”他最终说道,语气听不出喜怒,“你比我想象的更大胆,也更……了解我。”他俯下身,近距离地审视着任嘉伦,“你在赌,赌我对‘完美’的追求,超过了对流程的遵循。”
“我赢了,不是吗?”任嘉伦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。
“暂时。”江弘毅直起身,按了一下束缚椅的按钮,电流感和束缚感瞬间消失。“我接受你的‘优化方案’。但记住,这是实验的一部分。你的清醒,你的挣扎,你所有的努力……最终都会成为仪式最美的点缀,让这场‘破晓’更加璀璨。”
他退后一步,做出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:“现在,你可以离开这张椅子了。‘校准’完成。接下来,让我们共同期待‘钥匙’的最终成型。”
任嘉伦活动了一下有些麻痹的手腕,从束缚椅上站起。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他刚刚在悬崖边上,用语言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间,但也亲手将自己更深入地推入了江弘毅精心设计的实验剧本。
他从一个被动祭品,变成了一个“主动参与”的实验品。这未必是更好的处境。
他走向门口,手握住门把时,身后传来江弘毅平淡的声音:
“对了,关于Z.Y。你猜得没错,她确实试图阻止导师。她的结局,记录在红皮书的最后一章。或许……那也会是你的参考。”
任嘉伦没有回头,拧开门把,走了出去。
走廊的光线刺眼。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缓缓吐出一口浊气。
谈判成功了,但他没有一丝喜悦。他只是从一个牢笼,跳进了一个更精致、更危险的牢笼。
Z.Y的结局……红皮书的最后一章……
他必须尽快找到老周。时间,真的不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