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弘毅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,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。他没有打开更多的灯,只是借着门口渗入的微光,缓步走入这片尘封的领域。他的脚步声在水泥地上敲击出清晰的回响,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任嘉伦的心跳节拍上。
任嘉伦蜷缩在废弃病床的阴影里,怀中的Z.Y笔记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他不能被发现,至少不能在这里被发现。江弘毅在此地占据着绝对的主场优势。
“我知道你在这里,任先生。”江弘毅停在房间中央,离那个绘有巨大捕梦网的墙壁仅几步之遥。他仰头看着那暗红色的符号,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迷恋。“不必躲藏。在这个地方,猎人与猎物的游戏可以暂时搁置。这里只存在……求知者。”
他转过身,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障碍,精准地落在任嘉伦藏身的方向。
“你找到了Z.Y的记录,对吗?那个可怜又固执的女人。”江弘毅的语气带着一种品评历史的超然,“她试图用理性记录疯狂,最终却被疯狂吞噬。她的记录,恰恰成了导师理论最有力的佐证——个体的挣扎,在宏大的循环面前,渺小得可笑。”
任嘉伦屏住呼吸,没有回应。他在计算着逃离的路线,以及……如果不可避免一战,如何利用这里的环境。
“但你和她不同,任先生。”江弘毅继续说着,像是在进行一场独角戏般的演讲,“你是‘变数’,是打破僵局的关键。你拥有她所没有的……力量,和清醒的认知。你明白我们此刻所处的境地,并非简单的善恶对决,而是关乎存在形式的……进化。”
他朝着任嘉伦藏身的方向慢慢走来。
“导师的道路是吞噬,是取代,是让自己成为新的‘守夜人’,延续这噬梦的循环。但这是低效的,是充满副作用的。”江弘毅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——一种不屑与超越的渴望,“而我,要做的是‘融合’,是‘创造’。林晓梦的纯净意识,你的冲突能量,加上我对循环本质的理解……我们将共同打破这可悲的宿命,创造一个全新的、不再依赖吞噬而存在的‘永恒’!”
他的话语疯狂而极具煽动性。任嘉伦终于明白,江弘毅的“超越”是何等骇人——他不仅要利用仪式,还要篡改仪式的核心,将自己、林晓梦和任嘉伦,都变成他实现“永恒”的基石!
不能再等了!
就在江弘毅即将走到病床前的瞬间,任嘉伦猛地从阴影中窜出!他没有攻击江弘毅,而是将手中抓起的一把混合着铁锈和灰尘的碎屑,狠狠扬向江弘毅的面门!
江弘毅下意识地侧头闭眼格挡。
趁此机会,任嘉伦如同猎豹般冲向门口!他的目标不是击败江弘毅,而是逃离这个地下巢穴,将Z.Y的笔记本带出去!
然而,就在他即将冲出门口的刹那,身后传来江弘毅冷静得可怕的声音:
“你以为,出口还会在原来的地方吗?”
任嘉伦猛地刹住脚步,瞳孔骤缩。
眼前不再是来时的昏暗通道,而是一面冰冷、斑驳的墙壁!门口消失了!不,不是消失,是整个房间的结构仿佛在瞬间发生了挪移、改变!
他猛地回头,只见江弘毅好整以暇地拂去肩上的灰尘,站在房间中央,而周围的景物——那些堆放的杂物、墙壁上的符号——都开始变得模糊、扭曲,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。
“欢迎来到‘镜廊’,”江弘毅微笑道,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如渊,“意识与现实的交界处,也是仪式力量最浓郁的地方。在这里,空间与感知,都由‘守夜人’定义。”
任嘉伦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。他试图冲向记忆中原先的门口位置,却撞在坚实的墙壁上。他环顾四周,每一个方向都似乎变成了出口,又似乎都是死路。废弃的病床和仪器在扭曲的光线中仿佛活了过来,投下狰狞摇曳的影子。
“不必白费力气了,任先生。”江弘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,带着回响,“这里是意识的迷宫。除非我允许,或者你拥有撕裂这层帷幕的力量,否则你永远也走不出去。”
他缓缓抬起手,手中不知何时,又出现了那支装有透明液体的注射器。
“现在,让我们完成……‘融合’的第一步。”
扭曲的空间如同潮水般向任嘉伦挤压过来,那些晃动的影子仿佛伸出无数双手,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。任嘉伦被困在了这座由疯狂意识构筑的牢笼里,而唯一的看守,正带着他的“永恒”野心,步步逼近。
他握紧了拳,指缝间,那几根染血的羽毛,刺痛依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