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影踏出镜面的刹那，整座大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，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、裹挟硫磺与金属腥气的威压。他无实体武器，双手却已是最致命的凶器——覆盖细密鳞片的指爪划破空气，带起撕裂布帛般的尖啸，直取楚子航咽喉。
速度快得超乎想象！
楚子航瞳孔骤缩，全凭无数次生死搏杀淬炼出的本能，“霜噬”猎刃由下至上斜撩，刀锋精准迎向那致命利爪。
“锵——！”
金铁交鸣的巨响迸发，火星四溅！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刀身传来，楚子航虎口崩裂，鲜血瞬间染红刀柄，整个人被震得向后滑出数米，鞋底与光滑如镜的地面摩擦，发出刺耳声响。
好强的力量！远超他以往遭遇的任何对手，甚至……超越了完全龙化的混血种！
镜影甩了甩手腕，被猎刀斩中的地方仅留下一道白痕，鳞片未损分毫。他熔金瞳孔中闪烁着戏谑与残忍：“仅此而已？凭借这凡铁，与这具被你自我设限的躯壳？”
楚子航未作回应，只是调整呼吸，将“霜噬”猎刃换至未受伤的右手，眼神沉静如冰。一次硬碰硬的力量试探，让他洞悉双方基础身体素质的巨大差距。不可力敌，唯有……巧取。
镜影再度发难，身影仿佛融入大厅中扭曲的光影，变得飘忽不定。时而出现在左侧，利爪直掏心窝；时而闪现于右侧，鞭腿横扫千军。攻击轨迹刁钻狠辣，完全复刻了楚子航精通的各类格斗技巧，却又融入龙类特有的狂暴与诡诈。
楚子航将身形压至最低，“霜噬”猎刃舞动成一团护身银光。他未试图捕捉每一个幻影，而是将感知提升至极致，锁定那隐藏在无数虚影中唯一的杀气源头。
“叮！叮！锵！嗤——！”
刀刃与利爪、鳞甲碰撞的声音密集如雨点。楚子航将自身速度、敏捷与刀术发挥到极致，每一次格挡、闪避都险之又险。身上开始添上一道道血痕，虽不致命，却火辣辣地刺痛，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与精神。左臂伤口的异变感愈发强烈，仿佛有某物即将破皮而出。
“看吧！你在流血！你在疼痛！”镜影的声音如魔音灌耳，在高速移动中依旧清晰传来，“这便是你固守‘人性’的脆弱！拥抱我，所有痛苦都将终结，你将获得无上力量！”
楚子航咬紧牙关，在一次侧身避开撕裂肋骨的爪击后，“霜噬”猎刃如毒蛇出洞，直刺镜影因攻击而暴露的腋下空档——那里鳞片似乎稍显薄弱。
镜影早有预判，另一只爪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扣，精准攥住猎刀刀身！
“咔嚓！”那柄陪伴楚子航多年、饮尽无数失控混血种鲜血的“霜噬”，竟被镜影徒手生生捏断！
刀尖部分当啷落地。
楚子航握着仅剩半截的断刀，急速后退，呼吸略显紊乱。
“武器碎了，信念呢？”镜影将断裂刀尖随意抛开，步步紧逼，熔金瞳孔中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，“你还有什么？你那可笑的、不愿放手的过去？还是那个……早该湮灭的女孩的影子？”
他猛地抬手，一股无形力量扼住楚子航喉咙，将他提离地面！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，眼前开始发黑。
“夏……弥……”楚子航从喉间挤出破碎音节。
“她救不了你！”镜影低吼，“她本身就是枷锁！是谎言！”
就在楚子航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，怀中某物突然变得滚烫！
是芬格尔的笔记本！
那股灼热如电流贯穿全身！同时，左臂伤口的麻痒与刺痛达到顶点——
“吼——！”
一声非人的低沉咆哮从楚子航喉间迸发！左臂衣袖猛然炸裂，露出的手臂皮肤下，暗金色纹路如活物般蔓延凸起，细密的金属光泽鳞片刺破皮肤，覆盖了小臂！五指变得粗壮，指甲尖锐弯曲，闪烁寒光！
一股狂暴的、与镜影同源却更显混乱的力量，从他龙化的左臂中爆发！
他猛地挥动左臂，那只半龙化的利爪狠狠撕扯在扼住喉咙的无形力量上！
“嘭！”仿佛玻璃破碎的声响，窒息感瞬间消散，楚子航从半空跌落，单膝跪地，剧烈咳嗽。
镜影停下脚步，熔金瞳孔中首次露出凝重，以及……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。
“看吧……看吧！”他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，“你压抑不住它！这才是你真正的姿态！属于‘门’的力量正在苏醒！”
楚子航抬起头，望着自己那只已然非人化的左臂，眼中满是震惊、茫然，以及一丝……恐惧。他能感知到这只手臂中蕴含的恐怖力量，足以撕碎钢铁，却也察觉到其中潜藏的、试图吞噬理智的暴戾与疯狂。
芬格尔笔记本的灼热感渐渐消退，仿佛耗尽了某种能量。但那股热量似乎暂时压制了龙化带来的精神侵蚀，让他保住了最后的清醒。
他扔掉右手的断刀，缓缓起身。左臂龙化，右臂仍为人类。一半是影，一半是人。他立于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上，摇摇欲坠。
“还不够……”镜影舔了舔嘴唇，“这只是开始！让我帮你……彻底完成蜕变！”
他再度扑来，这一次速度更快、力量更强，利爪直取楚子航心脏，意图一击毙命！
楚子航望着疾扑而来的镜影，望着那双与自己相似却充斥毁灭欲望的熔金瞳孔。刹那间，无数念头闪过脑海——童年的实验室、卡塞尔的废墟、芬格尔的枯骨、夏弥沉睡的面容、奥丁冰冷的面具……以及镜影展示的那片尸山血海的未来。
他不能输。无论他是“门”还是“容器”，此刻站立于此、做出选择的，是他楚子航的意志！
就在镜影利爪即将触碰到他胸膛的瞬间，楚子航动了！
他未后退，未格挡，而是……迎了上去！
同时，他抬起那只龙化的左臂，却并非攻向镜影，而是狠狠抓向自己的右肩！
“噗嗤！”利爪入肉，鲜血迸溅！
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，却也让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清醒！以痛楚为锚，对抗龙化的侵蚀！
镜影显然未料他会自残，动作出现一丝极细微的凝滞。
就是此刻！
楚子航那完好的右手如闪电般探出！他无武器，却将手指并拢，以掌为刀，将全身残存力量，连同被剧痛激发的、最纯粹的人类意志与战斗本能，凝聚于指尖！
言灵·君焰？不！并非需龙文引导的力量。这是更原始、更直接、源于自身存在本质的——“斩切”！
他的掌缘划破空气，无光无声，唯有空间被悄然割裂的怪异感。这一“掌刀”绕开镜影所有防御，精准无比地、轻轻印在了镜影的胸口——那个与他自己心脏对应的位置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
镜影前扑的动作僵住了。他低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。那里无伤口、无流血，可他的身体，却从被楚子航“掌刀”击中的位置开始，如碎裂的镜子般浮现出无数细密裂纹！
熔金瞳孔中，首次露出惊愕，以及一丝……了然的释然。
“原来……如此……”镜影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，裂纹迅速蔓延至全身，“你选择的……不是拒绝我……而是……承载我……以你的……方式……”
“咔嚓……哗啦——！”
如亿万片玻璃同时破碎，镜影的身影彻底崩解，化作无数闪烁暗金色光芒的碎片，如被风吹散的沙砾，消散于空气中，未留任何痕迹。
唯有那面巨大的骨框巨镜，镜面再度恢复混沌的、缓缓旋转的暗银色漩涡。
楚子航踉跄一步，龙化左臂上的鳞片迅速消退，纹路隐去，恢复成人类手臂的模样，只留下肩膀上那个自己造成的、血肉模糊的伤口，以及满地狼藉与断刀，印证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并非幻觉。
他赢了。
以自残的方式保持清醒，以承载而非拒绝的觉悟，斩灭了镜中之影。
但他毫无喜悦。左臂虽恢复原状，可他能清晰感知到，某种界限已然被打破。龙化的种子已然深种，下一次，或许便不会这般轻易压制。
而且，镜影最后的话……“承载我，以你的方式”……究竟意味着什么？
他喘着粗气，望向那面恢复平静的巨镜。镜影消失了，但“镜城”的秘密，以及他身为“门”的真相，还远未揭开。
芬格尔笔记里提到的“勿信所见，唯畏所是”。他斩了所见的“影”，那真正的“是”，又是什么？
楚子航撕下衣襟，草草包扎右肩伤口，看了一眼深邃的镜面，转身拖着疲惫伤痕累累的身体，朝着来时的路走去。
背后的镜城中，那无数的镜面里，似乎有更多模糊的影子在无声注视着他的背影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