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中龙化的楚子航，那双熔金瞳孔如两轮微缩烈日，燃烧着非人的威严与深不见底的沧桑。他仅是静立，无形威压便如潮水般涌来，挤压着真实楚子航周遭的空气，令每一次呼吸都倍感艰难。
“你等我？”楚子航的声音在空旷大厅中显得干涩，却握刀稳如磐石，眼神锐利迎向那双龙瞳，“你是谁？”
镜中的“他”笑了，笑容里满是居高临下的怜悯与几分玩味。“我是谁？”他重复着，声音带着奇异回响，仿佛来自无数时空的叠加，“我便是你，楚子航。是你拒绝承认的部分，是你血脉中沉睡的古老回音，是……这扇‘门’真正的看守者。”
“门？”楚子航捕捉到关键词。
“正是，门。”镜影向前踏出一步，脚掌落在镜面上，未发一丝声响，仿佛与真实世界隔着一层无形薄膜，可那压迫感却骤然加剧。“连接两界之扉，囚禁与解放之径，毁灭与重生之枢。而你，可怜的容器，一直以为自己是门的‘钥匙’，或是‘守护者’？不……”
镜影笑容扩大，露出略尖的齿尖：“你本身，就是门。”
你本身，就是门。
这句话如丧钟轰鸣，在楚子航脑海中震荡。芬格尔的笔记，谱系图的标识，奥丁的暗示……此刻被这句直白到残酷的话语彻底串联证实。他非混血种，甚至算不上完整的“人”，他是工具，是通道，是……器物。
荒诞、愤懑与难以言喻的虚无感交织冲击着他。但他强行压制，如往昔无数次压下痛苦与恐惧一般。此刻绝非崩溃之时。
“那么，你是什么？”楚子航冷静反问，“若我是门，你便是门上的锈蚀？或是妄图破门而入的窃贼？”
镜影似乎对楚子航的冷静略感意外，熔金瞳孔微微闪烁。“窃贼？非也。我是更本质的存在。我是门后黑暗的回响，是封存在你躯壳内的、真正的‘本能’与‘力量’。我是你所恐惧、压抑、拒绝的一切总和。你可称我为……‘镜影’，或更直接些——‘龙之楚子航’。”
他抬起手，掌心覆盖着细密若隐的暗色鳞片，指尖锋利如刃。“看看你，何等可悲。拥有撼动世界根基的力量，却将自己桎梏于脆弱的人性枷锁，为虚假的记忆、被编造的情感寄托——那个叫夏弥的女孩——而挣扎痛苦。你甚至不敢正视自己，不敢接纳真正的力量。”
夏弥的名字被他以轻蔑语气吐出，如毒刺精准扎入楚子航心中最柔软的角落。
“你不配提及她的名字。”楚子航的声音骤然转冷，“霜噬”猎刃上似有无形寒气凝聚。
“为何？因她是你人性枷锁中最坚固的一环？”镜影嗤笑，“你所执念的爱与羁绊，不过是预设程序，是为让你这‘容器’保持稳定而植入的‘锚点’。正如他们篡改你关于她死亡的记忆一般，你珍视的所有‘人性’，或许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骗局。”
他的话语如淬毒匕首，一下下剜割着楚子航的信念。童年的实验室，东京塔模糊的细节，芬格尔以生命写下的警示……一切似乎都在印证镜影之言。
“住口。”楚子航低吼。左臂伤口的麻痒愈发强烈，甚至传来细微的骨骼生长般的刺痛。
“愤怒了？甚好。”镜影似乎很享受他的情绪波动，“但这还不够。让我帮你撕开这层虚伪帷幕，让你看看……真正的世界，以及真正的你，本该是什么模样。”
镜影突然抬手，对着楚子航虚虚一抓！
无实质能量冲击，楚子航却觉大脑仿佛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，剧烈撕裂感袭来！眼前景象瞬间扭曲破碎！
不再是镜城大厅，他立身于燃烧的废墟之上，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。脚下焦黑土地上，散落着残破武器与……无数或熟悉或陌生的尸身。他看到了恺撒，金发沾满污血，湛蓝眼眸失去所有光彩；看到了诺诺，倒在断壁之下，红发如枯萎玫瑰；看到了路明非，那张总带着衰样的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；他甚至看到了……夏弥，再次倒在他面前，只是这一次，她眼中没有悲伤，唯有彻底的失望与冰冷。
而站在尸山血海中央的，是他自己。
不，是那个龙化的他。熔金瞳孔燃烧着毁灭之火，手中握的并非“霜噬”猎刃，而是一柄缠绕黑色闪电的巨剑，剑身滴落着粘稠血液。那个“他”面无表情，只有绝对的、如神祇俯瞰蝼蚁般的冷漠。
“看吧，这便是你拒绝力量的下场。”镜影的声音在耳畔低语，充满蛊惑，“你保护不了任何人。你的人性，你的犹豫，你的所谓‘底线’，只会将你在乎的一切拖入深渊。唯有接纳我，接纳这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，你才能主宰一切，才能……改写结局。”
幻象带来的痛苦与绝望几乎要将楚子航吞噬。那些画面太过真实，细节令人窒息。
但就在意识即将被拖入更深黑暗时，他猛地咬破舌尖！剧痛与腥甜刺激神经，让他获得一瞬清明！
“幻象……不过是幻象！”他对自己嘶吼。怀中芬格尔的笔记本仿佛散发着微弱热量——“勿信所见，唯畏所是！”
他不能被恐惧与虚假未来支配！无论出身如何，无论过往充斥多少谎言，此刻站立于此、做出选择的，是他楚子航本人！
他强行切断与幻象的精神连接，眼前的尸山血海如潮水般退去，镜城大厅与巨镜重新显现。
他喘着粗气，额角布满冷汗，眼神却重归坚定，甚至比先前更加锐利，如经淬火打磨的刀锋。
“说完了？”楚子航凝视镜影，声音因方才的挣扎略显沙哑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，“你的伎俩，确实精彩，但……仅此而已。”
镜影熔金瞳孔中首次闪过真正的意外，随即被更浓重的阴郁与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取代。
“有意思……比我预想的更为坚韧。”镜影缓缓摆出与楚子航如出一辙的起手式，仿佛手中也握着一柄无形猎刃，“那么，言语无效，便只能用更直接的方式了。”
“击败我，证明你所谓的‘人性’足以驾驭命运。”
“或者……被我吞噬，将这具躯体与‘门’的权能，彻底交还给我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镜面如水般剧烈荡漾！镜中的龙化身影竟一步踏出，挣脱镜面束缚，带着滔天龙威与实质杀意，朝着楚子航——扑杀而来！
真实与镜像的界限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崩塌。
战斗，在两个“楚子航”之间，轰然爆发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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