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织梦”工作室藏在一条种满法国梧桐的老街深处，没有醒目的招牌，只有一扇半旧的木门，门上挂着一块小小的黄铜牌，刻着“DREAMWEAVER”。
陆景砚的助理赵晨站在这扇门前，第三次确认了地址，仍有些难以置信。那个在后台气场全开的女人，工作室竟是这么个朴素的地方。
红毯事件过去两天了。两天里，陆景砚的经纪人徐菲，几乎把办公室的电话打爆。
“陆景砚，我再问你一次，你确定要把未来一整年的全球巡演，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？”会议室里，菲姐将一叠顶级设计师的资料摔在桌上，发出巨响。
菲姐怒火中烧，“C家已经发来致歉函，愿意免费赞助整个巡演，只要我们不追究！你现在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林栀，要把C家得罪死？”
一屋子高层噤若寒蝉。
陆景砚终于抬起头，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像结了冰。“所以，我穿着一件随时会爆开的礼服登台，是我的荣幸？”他慢慢地说，“菲姐，你忘了，七年前签我的时候，你说过会保护我，让我成为最闪耀的星星，而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商品。这些年，我累了。”
他站起身，望向窗外。“那天在后台，所有人都围着我，想着怎么公关。只有她，”陆景砚的脑海里浮现出林栀那双冷静的眼睛，“她眼里没有明星陆景砚，只有一件破了的衣服。”
“我要的，就是这个。”他转过身，语气不容置喙，“约她来公司谈。如果她不愿意，就我们过去。”
这就是赵晨此刻站在这里的原因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敲了敲门。
门内传来一声“请进”。
赵晨推门而入，瞬间愣住了。工作室内部别有洞天，巨大的空间被书架、布料和设计成品巧妙地分割开，空气里弥漫着熨斗蒸汽和淡淡的檀香。
林栀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前，戴着金丝边眼镜，正在处理一块深蓝色的丝绒面料。她穿着一件灰色工装围裙，长发用一支木簪随意地挽着。
听到动静，她抬起头。“请问你是哪位？”她放下工具，摘下眼镜，对陆景砚的助理并无多少印象。
“林小姐您好。”赵晨连忙递上名片，“我叫赵晨，是艺人陆景砚的助理。上次红毯意外感谢你的及时帮助。这次陆哥派我来，想约您聊一下关于他全球巡演服装设计的事。”
林栀接过名片，走到一旁慢条斯理地洗手、烹茶。“我不接跟组的活。”她语气平淡。
“我们知道！”赵晨赶紧解释，“陆哥的意思是，聘请您作为这次巡演的首席设计方，您只需要负责核心概念和主打服装的设计，不需要跟组。”
林栀将一杯澄黄的茶汤推到赵晨面前，抬眼看他：“为什么是我？”
这个问题，让赵晨卡了壳。他努力回忆着陆景砚在会议室说的话：“陆哥说，他需要能看穿本质的设计。”
林栀倒茶的动作顿了顿。“陆先生的形象，是一个精密的商业产品。”她的声音很冷静，像个旁观者，“我的设计风格，未必适合一个‘产品’。”
赵晨听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——她认为陆景砚背后的团队，不会允许她这种带有强烈个人意志的设计师，去“破坏”他们精心打造的偶像。
“林小姐，”赵晨喝了口茶，诚恳道，“这些问题，陆哥都想到了。所以，他想亲自跟您谈。我们老板……他不是您想的那样。”
林栀沉默了片刻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。
“时间，地点。”
会议定在第二天下午，星曜传媒总部。
林栀到的时候，赵晨已在楼下等候。顶层会议室里，主位的陆景砚，身旁是气场强大的徐菲和一众公司高层，一场标准的商业面试阵仗。
陆景砚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夹克，看起来比红毯上少了些攻击性。看到她，他微微颔首示意。
“林小姐，请坐。”徐菲率先开口，公式化的笑容里透着审视，“我是陆景砚的经纪人，徐菲。我们直接一点，陆景砚的全球巡演投资过亿，我们对服装的要求，第一是品牌价值，第二是舞台效果，第三是安全性。请问，你的工作室能满足哪一点？”
这个问题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。
林栀没有立刻回答。她点开随身带来的平板电脑，将屏幕转向众人。上面没有复杂的设计图，只有几张图片：京剧的武生靠旗，敦煌壁画的飞天飘带，苏绣的乱针绣。
“我的设计，无法提供你们想要的品牌价值。”林栀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，不疾不徐，“但我能提供品牌给不了的东西——故事。”
她指着屏幕：“陆先生的公众形象，是温柔、完美、遥不可及的。像一尊被供在神坛上的玉像。但他的歌里，有挣扎，有叛逆，有渴望冲破束缚的力量。他的形象和他的内核，是割裂的。”
会议室里一片死寂。竟敢有人当着徐菲的面，说她一手打造的完美人设是“割裂”的。徐菲的脸色沉了下来，陆景砚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，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“所以，”林栀继续道，“我的设计理念很简单，就两个字——‘破’与‘立’。”
“破，是打破那层完美的、坚硬的外壳。我会用一些看似不和谐的元素，比如戏曲里的盔甲线条，融入现代剪裁，制造视觉冲突感。立，是建立一个更真实的陆景砚。我会用柔软但极具韧性的面料，比如手感特殊的丝绸和薄莎去表现他内心深处那些细腻、敏感，甚至脆弱的部分。”
她抬起头，目光直视着陆景砚。
“我要做的，不是让他穿上一件漂亮的衣服。而是为他打造一副可以战斗、也可以流泪的……铠甲。”
话音落下，满室皆惊。
“荒唐！”一个总监忍不住开口，“戏曲元素太小众了，国际市场不认！而且你说的这些太虚了！”
“万一效果不好，谁负责？”
质疑声四起。林栀静静地听着，没有辩解，她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一个人身上。
最终，是陆景砚打破了僵局。
他站了起来，走到林栀身边，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平板。他的手指划过屏幕上那张武生靠旗的图片，停顿了很久。
然后，他抬起头，看着所有人，用一种宣告般的语气，一锤定音。
“就按她说的办。”
他把平板轻轻放回桌上，俯下身，凑到林栀耳边。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。
“林设计师，”他说，“欢迎加入我的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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