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第三章：牢笼

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犹如幽灵滑过盘山公路，最终停在一扇巨大的、雕花繁复的铁艺大门前。门楣之上，两个古体字在暮色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——“晴园”。

沈清弦坐在车内，指尖冰凉。

车窗外的庄园，在夕阳余晖中美得如同中世纪油画，静谧而奢华，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。这里，就是以那个死去的女人命名的囚笼。

司机为她拉开车门，恭敬却疏离：“沈小姐，请。”

她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屈辱和恐慌，迈步下车。

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石板路上，“哒哒”作响，每一步都像是走向审判台。

前来引路的是陆烬夜的管家，一位姓钟的中年男人，表情刻板得像一张面具。

“沈小姐，陆先生在书房等您。”钟管家的声音没有起伏，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。

穿过挑高惊人、装饰着巨型水晶吊灯的大厅，沿着旋转楼梯上行。走廊两侧挂着价值不菲的古典油画，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、若有似无的白松香，与沈家昔日温暖明媚的气息截然不同。

这里的一切，都打上了“陆烬夜”的烙印——精致、冰冷、不容置疑。

书房的门是厚重的实木，钟管家轻轻叩响，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：“进。”

推开门的瞬间，沈清弦的心脏几乎停跳。

书房极其宽敞，一整面落地窗外是绚烂的晚霞和云城璀璨的灯火。

那男人坐在背光的宽大书桌后，整个人陷在阴影里，只有指尖夹着的雪茄，明灭着一点猩红。

逆光中，她看不清他的五官，只感受到那道如有实质、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她身上。那目光不带任何情感，只有纯粹的审视和评估，像是在打量一件需要验收的货物。

空气凝固，沈清弦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。“咚咚咚”，敲打着她的耳膜。

良久，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，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。“走过来。”他命令道。

她依言一步步走向书桌，尽量让步伐平稳。越是靠近，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就越强烈。

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场，让书房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。

终于，她在书桌前站定，能隐约看清他的轮廓了——线条冷硬的下颌，紧抿的薄唇，高挺的鼻梁。

即使看不清全貌，也能感受到那种迫人的英俊和深藏骨子里的倨傲。

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，从眉眼到唇瓣，细致得令人发指。

“像，”他再次开口，声音里听不出喜怒，“但还不够。”

他缓缓站起身，从阴影中走出。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更强的压迫感，沈清弦需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。

他的眼睛是纯粹的墨黑，深不见底，清晰映照出她有些苍白的脸。

“晚晴不会像你这样，眼神里带着刺。”他的语气平淡，却带着精准的批判。

沈清弦心头一颤，“咯噔”一下，下意识想垂眸避开他的审视。

“看着我。”他命令，不容置疑。

他走近，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烟草味，混合着冷冽的白松香。

他伸出手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微凉的体温，捏住她的下巴，力道不轻不重，却足以让她无法动弹。

“记住，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每个字都像锤子敲打在她的神经上，“从今天起，你不是沈清弦。你是苏晚晴的影子。”

他的指尖微微用力，迫使她将头仰得更高。

“你的笑容，你的语调，你走路的姿态，甚至你喜欢的香水、食物、颜色，都必须和她一样。”

他松开手，仿佛触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，转身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厚厚的、封面是暗蓝色天鹅绒的文件夹，递到她面前。

“这里面是晚晴所有的习惯和喜好。从她三岁第一次学芭蕾舞的照片，到她二十三岁……离开前一周的日记摘录。事无巨细。”

沈清弦看着那个文件夹，感觉它重若千钧。

那不是一个文件夹，那是一个陌生女人被精心封装起来的一生，而现在，她需要将这个女人的人生像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一样，硬套在自己身上。

“一个月，”陆烬夜回到书桌后，重新点燃那支雪茄，烟雾模糊他冷硬的轮廓，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，“我要看到效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