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

第七章：裂痕

沈清弦像一块被丢进急流里的海绵，拼了命地吸收着关于苏晚晴的一切。她开始逼着自己从心理上“变成”苏晚晴。

走路时，她脑海里总想着脚下踩着的是云端；说话时，她就觉得自己是需要被小心呵护的琉璃；就连吃饭的时候，她也会催眠自己，抹茶是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。

她模仿得越来越像。有时候在镜子里看到那个温顺又柔美的倒影，连她自己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
陆烬夜偶尔会出现在“晴园”，和她一起吃晚餐。

饭桌上，他话很少，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吃着，目光偶尔扫到她身上，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，又好像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东西。

当她的某个动作或者神态模仿得特别像时，她能捕捉到他眼中快速闪过的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。那可能是一种透过时光看到幻影得到满足后的慰藉，也可能，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是什么。

偶尔，在那样的时刻，他身上冷硬的气场会稍稍缓和，甚至会对她露出一个极淡的、算不上笑的表情。

那短暂的“温和”，曾让最初处于黑暗中的沈清弦，可耻地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。就好像她只要做得足够好，就能稍微温暖这座冰窖。

但现实很快给了她沉重一击。

那天傍晚，她独自在偏厅休息。电视里正播放晚间财经新闻，分析近期国际金融市场剧烈波动的情况。

沈清弦出于在哥大养成的习惯，下意识地看得入迷，还在心里快速分析背后的逻辑和可能的发展趋势。

就在这时，陆烬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。

“你觉得美联储这次的加息周期会持续多久？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
沈清弦一时没反应过来，还沉浸在专业的思考中，脱口而出：“按照目前的通胀数据和就业市场表现，我觉得至少还有两次加息，但幅度可能会放缓，关键在于三季度核心PCE数据的走向……”

她语速快，思路清晰，眼神里闪烁着属于沈清弦的、对熟悉领域的自信光芒。

话刚出口，她就意识到糟糕了。

果然，陆烬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，之前那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往更强烈的冰冷。

“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说话？”他的声音不大，却有着骇人的压迫感。

沈清弦马上闭嘴，低下眼帘，想要重新找回苏晚晴的感觉。

“晚晴从来不看财经新闻。”他一步步靠近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警告，还有一丝……厌恶？

“她听不懂这些，也不会对这些感兴趣。”

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，力气大得让她觉得疼。

“沈清弦，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。”他叫着她的本名，语气冰冷嘲讽，“我要的，是一个温顺的、能让我想起晚晴的影子，不是一个炫耀聪明的女商人。”

他松开手，就像她的手腕染上了病菌一样。

“记住你的身份，别再让我看到任何不属于‘她’的东西。”

说完，他转身离开，留下沈清弦一个人站在那里，手腕上还留着刺痛的感觉，心里却比手腕更冷。

那一刻，她清楚地明白，在这个男人眼里，真实的沈清弦，连同她的才能、她的思想，都是不值一提的，甚至是令人厌恶的杂质。

他想要的，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、漂亮的空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