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微风带着涩谷都市特有的喧嚣与尘埃,却无法侵入东京咒术高专那片被葱郁林木环绕的训练场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,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,如同碎了一地的金子。
训练场中央,虎杖悠仁正与伏黑惠进行体术对抗。粉发少年动作迅猛,充满爆发力;黑发少年则冷静沉着,术式与体术结合得天衣无缝。钉崎野蔷薇在一旁大声助威,声音清脆响亮。
而场边树荫下,坐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女——星野晴。她抱膝坐着,柔软的黑发扎成一个有些松垮的马尾,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的脸颊旁。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,大多数时候像蒙着一层薄雾,像一直噙着泪,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场中那个格外显眼的身影。
五条悟。
他即使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,也仿佛是整个空间的核心。纯白的头发根根竖立,即使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圆形小墨镜,也难掩其下惊人的美貌。高大的身躯包裹在黑色的教师制服下,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。他正双手插在裤袋里,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,时不时对场中的对抗点评几句,语气总是那样轻佻又精准。
“悠仁,左路空档太大了哦~”
“惠,式神切换的时机不错,但动作还可以更流畅。”
他的声音像裹了蜜的毒药,明知危险,却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。星野晴的心脏,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,随着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而轻轻颤动。她喜欢他,这是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又无法控制的秘密。他是高悬于天的皎月,是遥不可及的最强;而她,只是一个咒术特殊却格外脆弱的一年级新生。
“喂,星野!别发呆啦!轮到我们了对练了!”钉崎充满活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。
星野晴慌忙站起,小跑进场。她的体术在同届中算是垫底,动作总是慢半拍,带着一种天然的笨拙。在与钉崎的交手中,她几乎是被全面压制。
“小晴,注意力集中。”钉崎一记手刀劈来,星野晴下意识格挡,却因力度判断失误,手腕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——“咔嚓”。
她闷哼一声,额角瞬间渗出冷汗。手腕不自然地弯曲,显然是骨折了。
“啊!对不起!小晴你没事吧?”钉崎立刻停手,惊慌地跑过来。虎杖和伏黑也围了过来。
“没、没事的……”星野晴疼得脸色发白,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。她习惯性地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,轻轻覆盖在骨折的手腕上。
一股柔和而温暖的白光从她掌心下溢出,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,带着生命复苏的气息。光芒笼罩处,扭曲的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位、愈合,肿胀消退,皮肤恢复如初。不过几秒钟,那只手腕已经完好无损,仿佛从未受伤。
然而,就在治愈完成的同时——
“阿嚏!”星野晴猛地打了个喷嚏,鼻尖迅速泛红。紧接着,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腔中流出。
“流、流鼻血了!”虎杖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递过去。
星野晴尴尬地接过纸巾捂住鼻子,声音闷闷的:“没关系,只是……一点点代价。”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乏力,这是治愈骨折这类伤势后典型的反应,这次还算轻的,只是感冒和鼻血的先兆。
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伸了过来,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。熟悉的、带着点甜腻气息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她。
是五条悟。
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面前,弯腰凑近,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在她眼前放大。即使隔着墨镜,她也能感觉到那后面苍蓝色眼眸的审视。星野晴的呼吸瞬间停滞,大脑一片空白,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瓣和线条优美的下颌。
“诶~这就是小星野的咒术吗?【生命馈赠】?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,指尖微凉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,让她浑身僵硬。“很了不起的能力嘛。不过,用一次就流鼻血,也太逊了吧?”
他语气里的调侃让星野晴脸颊爆红,她慌忙后退一步,结结巴巴地解释:“因、因为治愈需要消耗我自身的生命能量……小伤的话,可能只是感冒发烧,或者像这样流鼻血……如果是很重的伤,我可能自己也会骨折,或者……更严重。”
她越说声音越小,不敢看他的眼睛。把自己最脆弱、最不酷的一面暴露在崇拜的人面前,让她感到无比难堪。
五条悟直起身,摩挲着下巴:“以自身健康为代价的治愈术式吗……真是有趣的平衡机制。看来不能随便使用呢。”他的语气听起来依旧轻松,但似乎多了一点若有所思。
“是、是的……”星野晴低着头,盯着自己的鞋尖。
“好了好了,小伤兵们,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!”五条悟拍了拍手,瞬间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,“为了庆祝新生入学——虽然已经入学一段时间了——以及慰劳辛苦训练的大家,老师我带你们去吃最高级的甜品吧!”
“哇!五条老师万岁!”虎杖和钉崎立刻欢呼起来。
伏黑惠虽然表情无奈,但眼神也缓和了许多。
星野晴捂着还在隐隐渗血的鼻子,心里却像炸开了一小朵烟花。能和五条老师一起去吃甜品……哪怕只是作为学生被老师带着,也足够让她开心一整天了。她悄悄抬头,看着五条悟走在前面,阳光为他白色的头发镀上一层耀眼金边的背影,感觉连鼻血都好像变得没那么讨厌了。
这只是代价的一小部分,她心想。如果能靠近他一点点,哪怕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距离,再多付出一些代价,似乎……也是值得的。
然而,她并未注意到,走在前方的五条悟,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瞬,墨镜后的目光,若有似无地扫过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。
甜品店的经历像一颗被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糖,在星野晴单调而略带苦涩的咒术学生生涯里,散发着持久而微弱的甜意。
那家店确实如五条悟所吹嘘的那般“高级”,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,丝绒包裹的座椅,空气里弥漫着奶油、糖霜和咖啡豆混合的馥郁香气。她坐在柔软的卡座里,几乎要被这过分舒适的环境融化。五条悟大手笔地点了满满一桌子甜品,色彩缤纷的马卡龙堆成塔,淋着巧克力酱的松饼冒着热气,造型精致的慕斯蛋糕像艺术品。
“别客气哦!老师我啊,可是这里的VIP!”五条悟摘下墨镜,苍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转着孩童般纯粹的热情,他舀起一勺铺满草莓的巴菲,满足地眯起眼。
星野晴捧着一杯温热的蜂蜜牛奶,小口啜饮着。她不敢吃太多冰品,担心会加重使用咒术后的“感冒”。她的目光大多数时候,都落在对面那个吃得毫无形象可言的“最强”身上。看他因为吃到美味而眉飞色舞,看他用夸张的语气逗得虎杖和钉崎哈哈大笑,看他偶尔和伏黑进行几句旁人听不懂的、带着某种默契的对话。
他真是一个矛盾集合体。强大到令人绝望,却又在某些时刻幼稚得像个高中生。这种反差,像一只无形的手,不断拨动着星野晴的心弦。
“小星野,不吃吗?这个提拉米苏很棒哦!”五条悟忽然将一小碟蛋糕推到她面前,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。
星野晴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,猛地一颤,勺子差点掉进杯子里。“谢、谢谢五条老师!”她慌忙道谢,脸颊温度攀升。她低下头,用勺子挖了一小口放进嘴里。浓郁的咖啡酒香和马斯卡彭奶酪的绵密在舌尖化开,甜中带苦,细腻无比。可她却品不出太多滋味,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刚才被他触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上,灼热感久久不散。
“味道怎么样?”他凑近了一些,带着笑意的声音压得很低,仿佛是在分享一个秘密。
“很、很好吃!”她几乎是把头埋进了蛋糕碟子里。
五条悟轻笑一声,重新坐直,注意力又被新上桌的蒙布朗吸引了过去。星野晴悄悄松了口气,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。
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。离开甜品店时,天色已近黄昏。然而,咒术师的世界,从无真正的安宁。
就在他们返回高专的途中,五条悟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。挂断后,他脸上那种轻松惬意的表情消失了,虽然嘴角依旧挂着弧度,但眼神却锐利如刀。
“看来甜品时间要提前结束了。”他语气轻松,“附近出现了等级不明的咒灵,有平民被困,哎呀呀,又要工作了。”
几乎是瞬间,刚才还嬉笑打闹的少男少女们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。虎杖眼神锐利,伏黑周身气息变得冷峻,钉崎握紧了手中的锤子。
“坐标发给我了。惠,你负责侧翼掩护,封锁现场。悠仁,钉崎,正面突入,优先解救被困者。星野——”五条悟的目光转向她,“你作为后方支援,非必要不使用咒术,明白吗?”
“是!”星野晴用力点头,心脏因紧张而加速跳动。
任务地点是一栋废弃的商业楼。阴暗,潮湿,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和浓郁的诅咒味道。战斗瞬间爆发。虎杖的拳头裹挟着劲风,钉崎的锤子敲击出共鸣,伏黑的式神在阴影中穿梭。咒灵的嘶吼与战斗的轰鸣交织在一起。
星野晴跟在队伍稍后的位置,努力感知着战场的变化。她的战斗能力有限,更多时候是依靠同伴的保护。然而,意外总发生在瞬息之间。
一只隐藏在天花板夹层中的小型咒灵,趁着虎杖被正面主力吸引的空隙,如同利箭般射向一名躲在残破柜台后、瑟瑟发抖的普通人质。那咒灵速度极快,角度刁钻。
“虎杖同学,小心右边!”星野晴惊呼。
虎杖反应极快,扭身回防,一拳将那咒灵轰碎。但就在同时,正面那只等级更高的咒灵抓住了他这一瞬间的空档,巨大的、覆盖着粘液的触手狠狠抽击在他的背上。
“噗——”虎杖喷出一口鲜血,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,重重砸在墙壁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他挣扎着想爬起来,却因为背部的剧痛和可能的内伤而一时无法动弹。
“虎杖!”钉崎惊叫。
伏黑试图上前支援,却被另外几只咒灵缠住。
星野晴看着虎杖痛苦的表情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,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,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。她冲了过去,跪坐在虎杖身边,双手毫不犹豫地按在他受伤最重的背脊上。
温暖的白光再次亮起,比上一次在训练场时更加明亮、持久。生命能量如同涓涓细流,从她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入虎杖的身体,修复着断裂的骨骼,受损的内脏,淤积的血液……
虎杖的痛苦呻吟渐渐停止,苍白的脸色开始恢复红润。他惊讶地活动了一下身体:“星野?我……好像没事了?谢谢你!”
治愈完成了。
但这一次,代价来得迅猛而剧烈。
就在白光消散的刹那,星野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感袭来,眼前猛地一黑。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,就软软地向前倒去。然而,预想中撞击冰冷地面的疼痛并未到来,她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。
一股清冽中带着淡淡甜香的气息包围了她。是五条悟。
他不知何时已经解决了那只主力的咒灵,此刻正单手揽住她瘫软的身体。他的动作很快,也很稳。
“真是个乱来的笨蛋。”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,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星野晴勉强睁开眼,视线模糊不清,只能看到他线条紧绷的下颌。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,尤其是左腿,传来清晰的骨骼错位感。果然……这次是骨折了吗?她试图说话,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。
“任务结束,善后交给‘窗’。”五条悟对其他人下达指令,然后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,“我先带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回去。”
被公主抱的姿势让星野晴残存的意识感到无比羞赧,但剧烈的不适和深深的乏力感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。她能感觉到他抱着她快速移动,风声在耳边呼啸。他的怀抱意外地安稳,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混乱与危险。她甚至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,一声声,敲打在她的耳膜上,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心安。她终于支撑不住,意识沉入黑暗。
不知过了多久,星野晴在一种温暖而舒适的感觉中苏醒。她发现自己躺在高专医务室的床上,身上的疼痛已经消失大半,只有左腿还打着石膏,提醒着她不久前发生的事情。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,敲打着玻璃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医务室里很安静,只有她一个人。她正茫然间,门被轻轻推开。
五条悟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。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沾了灰尘的教师制服,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休闲长裤,少了些平日里的张扬,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。白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。
“醒了?”他把牛奶递到她手里,“校医看过了,左腿腓骨骨裂,轻微脑震荡,还有一些肌肉拉伤。对你来说,算是幸运了。”
星野晴捧着温热的牛奶杯,小声道谢:“谢谢五条老师……又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五条悟拖了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下,长腿随意地支着。他没有接话,只是看着她,那双苍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毫无遮挡,像蕴藏着星辰与冰原的无垠宇宙,深邃得几乎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。
“小星野,你的术式,很有趣,但也非常危险。”他开口,语气是罕见的认真,“‘消耗健康’这个概念太模糊了。感冒发烧是消耗,骨折重伤也是消耗。如果有一天,你需要治愈的是濒死的伤势,那代价会是什么?你的生命吗?”
星野晴被他看得心慌意乱,低下头,盯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但当时虎杖同学他……”
“悠仁那小子皮实得很,那种伤就算不治疗,他躺几天也能自己爬起来。”五条悟打断她,语气又带上了点惯常的调侃,但眼神依旧锐利,“记住,在咒术界,活下去才是第一准则。无私的奉献精神很感人,但前提是,你得先保证自己活着。”
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,轻轻敲开了她心中某个紧闭的角落。她一直以为,自己这个需要付出代价的、不够强大的术式,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个累赘。可他此刻的话,却是在教她如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,更好地保护自己。
“我……我会记住的。”她轻声回答,鼻子有些发酸,不是因为委屈,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。
“嘛,不过这次表现还算不错,至少没有笨到把自己直接送走。”五条悟忽然又笑了起来,语气轻松地切换了话题,“好好休息吧,伤兵小姐。牛奶要喝完哦,是老师我特意热的呢~”
他站起身,揉了揉她的头发,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,然后转身离开了医务室。
星野晴愣在原地,被他触碰过的发顶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温热和力度。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得清晰,敲打在她的心湖上,漾开一圈圈涟漪。她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,小口小口地喝着,甜腻的奶香弥漫在口腔,也一点点渗进心里。
她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,这一次的代价似乎格外沉重。但奇怪的是,她心里却没有丝毫后悔。因为,她好像……离那个遥不可及的人,又近了一点点。哪怕只是作为被他训诫的学生,被他护送回来的伤者,被他叮嘱要“活下去”的同伴。
这份隐秘的、带着疼痛的不为人知的爱恋,在雨夜里,悄无声息地滋长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