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仓库内,时间仿佛凝滞。
只有尘埃在月光的通道里缓缓浮动,以及琴酒时而粗重、时而微弱的呼吸声,证明着生命的流逝与挣扎。
毛利兰静静地坐在离琴酒几米远的一堆废弃麻袋上,粉紫色的眼眸(在幻术下呈现深紫)冷静地观察着昏迷中的男人。
救他,是出于本能和某种更深层的考量,但接下来的每一步,都如履薄冰。
直接以“毛利兰”的身份面对他?那无疑是愚蠢的。
不仅会暴露自己,更会将父亲、母亲、阿笠博士、灰原哀……以及那个让她心痛的“小侦探”,全部置于无法想象的危险之中。
她需要一个全新的、绝对安全的身份。
一个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对方戒心,能让她游刃有余地观察、试探,甚至……利用这个危险男人的身份。
“奥斯伽,”她在意识中呼唤,“彻底改变我的外貌和声音,变成一个……五岁左右的小女孩,能做到毫无破绽吗?”
“五岁小女孩?”奥斯伽的书页虚影激动地翻动,“妙啊,主人!幼崽的形态最能降低猎物的警惕!脆弱、无害、容易掌控……哦不,是容易获取同情!包在我身上!您想要什么样的造型?可爱型的?精灵型的?”
兰的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个形象。
一个与她本身,与月见歌里欧若的转世容貌都截然不同的,仿佛从童话里走出来的,不染尘埃的形象。
“樱花粉的长发,扎成双马尾,眼眸……藕荷色,皮肤是区别于我本相冷白肤色的暖白肤色,脸蛋要粉嫩一些。”她平静地描述。
粉色和藕荷色,都是柔软、梦幻的色彩,与黑暗组织、与琴酒的冰冷世界格格不入,更能形成强烈的反差。
“如您所愿,主人!”奥斯伽兴奋地应和。
一股属于奥斯伽的柔和魔力自兰的意识之海深处涌出,如同最精巧的工匠,开始重塑她的外在形态。
骨骼发出极其细微的轻响,身高缓缓缩水,肩膀变窄,四肢变得纤细稚嫩。
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,褪去了少女的青涩,呈现出幼童特有的圆润。
乌黑(幻术下)的长发从发根开始褪色、生长,化作如初春樱花般柔美的粉红色,自动分成两股,在耳侧扎成了俏皮的双马尾,发梢微卷。
最神奇的是她的眼睛。幻术褪去,还原成本源融合后那凝聚星空的粉紫色,但此刻,在奥斯伽的魔力操控下,那粉紫色渐渐淡化、融合,最终变成了一种清澈透亮、仿佛蒙着一层淡淡水光的藕荷色,纯净得不可思议,不掺一丝杂质。
不过瞬息之间,坐在麻袋上的,已经不再是那个身材高挑、黑发紫眸的少女空手道冠军,而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五岁左右,穿着明显不合身(因为身体缩小,原来的衣服显得宽大)、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。
她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,那双藕荷色的大眼睛里,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和冷静,但很快便被一种恰到好处的、属于孩童的懵懂和好奇所覆盖。
“完美!主人,您现在看起来就像一颗甜甜的糖果,谁能对这样的小可爱起疑心呢?”奥斯伽得意地自夸。
兰(现在的外表是小女孩)低下头,看了看自己变得小而柔软的手,又扯了扯身上宽大的衣服。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这种极致的反差,让她拥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,也让她能够更冷静地思考下一步。
她轻轻走到琴酒身边,藕荷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。
近距离看,这个男人即使昏迷,眉宇间也凝聚着化不开的戾气和警惕。
他的生命力很顽强,简单的包扎似乎起到了作用,血暂时止住了,但他的体温很低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
兰想了想,费力地(这次是真正有点费力,因为身体变小了)将旁边一些相对干净的麻袋和破布拖过来,轻轻盖在琴酒身上,帮他保持体温。
动作小心翼翼,避免触碰到他的伤口。
做完这一切,她退回原来的位置,抱着膝盖,将自己缩成一团,像一个在寒冷夜晚迷路无助的幼童,静静地等待着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仓库外偶尔传来野猫的叫声或是远处车辆驶过的声音,更衬得仓库内寂静无比。
不知过了多久,琴酒发出了一声极轻的闷哼,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那双冰冷的、如同野狼般的墨绿色眼睛,缓缓睁开。
意识回归的瞬间,剧痛和虚弱感席卷而来,但多年在刀尖上舔血养成的本能,让他第一时间去摸腰间的枪——摸空了。
他心中一惊,警惕瞬间提升到顶点,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。
然后,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不远处那个蜷缩着的小小身影上。
一个……小女孩?
粉色的双马尾,藕荷色的大眼睛,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脸,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,正怯生生地看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害怕、好奇,还有一丝……不知所措?
琴酒的眉头紧紧皱起。
这是怎么回事?他记得自己中了埋伏,受了枪伤,躲进这个仓库区,然后……似乎有人帮了他?
是这个小女孩?
荒谬!一个五岁的小女孩,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帮他躲过追兵,还给他做了包扎?
他尝试移动身体,腹部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,让他闷哼出声,额角渗出冷汗。
“你……你还好吗?”一个软糯稚嫩,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响起,正是那个小女孩。
她似乎被他痛苦的样子吓到了,往后缩了缩,但藕荷色的眼睛依旧望着他,“你流了好多血……我、我帮你包了一下,但是……我不太会……”
琴酒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审视着眼前这个异常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小女孩。
太干净了,太突兀了!出现在这种地方,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。是组织新的试探?
还是敌对势力安排的陷阱?
用小孩做诱饵,并不是什么新鲜手段。
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而是用沙哑而冰冷的声音反问,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:“你是谁?为什么在这里?”
小女孩似乎被他的语气吓到了,藕荷色的眼眸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,小嘴一瘪,带着哭腔说:“我……我叫……小樱,我跟妈妈走散了……天黑了,我害怕,就躲到这里……然后就看到你倒在那里……你、你好凶……”
她说着,小小的肩膀微微发抖,看起来可怜又无助。
“小樱?”琴酒重复了一遍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,眼神中的怀疑丝毫未减。
他紧紧盯着那双藕荷色的眼睛,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。
然而,他看到只是一片属于孩童的、清澈见底的恐惧和委屈。
是因为光线太暗?还是这小女孩的演技真的天衣无缝?
就在这僵持的时刻,仓库外远处,似乎又传来了隐约的搜索声和狗吠。
琴酒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。
追兵还没放弃!
小樱(兰)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,她的小脸上露出真实的紧张(这次倒不全是伪装),下意识地朝着琴酒的方向靠了靠,仿佛在寻求一丝微弱的安全感。
琴酒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、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小女孩,又感受了一下自己重伤的身体和外面逼近的危险。
理智告诉他,应该立刻处理掉这个来历不明的累赘,然后想办法转移。
但是……
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虽然简陋但确实有效的包扎,又看了一眼小女孩那双纯净得不可思议的藕荷色眼眸中映出的、属于自己的狼狈倒影。
杀意,在冰冷的墨绿色瞳孔中翻涌,最终,却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。
他移开视线,不再看她,而是集中所剩不多的精力,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,寻找着脱身的时机。
而化名为“小樱”的兰,在低下头掩饰表情的瞬间,藕荷色的眼眸深处,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、属于魔女月见歌里欧若的冷静与了然。
第一步,成功了。
这头受伤的孤狼,暂时默许了她的存在。
这场以稚嫩童颜为面具的、危险而致命的游戏,正式拉开了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