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我抓住你了

陆灼在一声压抑的嘶吼中猛地睁开眼。

意识最后的画面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白光，是血肉被高维能量撕裂的剧痛，以及……沈诀那张染血却依旧平静的脸。

十年末世，血海浮沉，最终以一场盛大的自爆落幕。他以为那就是终点。

然而——

眼前是熟悉的大学阶梯教室，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，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讲台上，老教授正用催眠般的语调讲解着微观经济学。周围是穿着清爽夏装的同学们，小声的窃窃私语、笔记本上沙沙的书写声……一切安宁得如同上辈子模糊记忆里最不真实的幻梦。

他用力攥紧拳头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，传来的刺痛却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
这不是梦。

他回来了。
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，不是因为重生的喜悦，而是源于一种刻入灵魂的紧迫感。他猛地转头，视线如同最精准的雷达，瞬间锁定了教室靠窗的那个位置。

沈诀。

他安静地坐在那里，微微侧头看着窗外，阳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，细碎的刘海垂在额前，整个人像一幅被时光浸染的淡雅水墨画。和金丝眼镜一样，是他记忆里最初、也是最纯粹的模样。

还好，他还活着。

距离末世降临，还有七天。

下课铃响起，如同解除了某种定身咒。

陆灼几乎是瞬间从座位上弹起，目光死死黏在沈诀身上，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猎豹，穿过熙攘的人群，紧紧跟了上去。

前世的他，是十年后令人闻风丧胆的“雷霆主宰”，是能从尸山血海中独自杀出的终极兵器。但此刻，面对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沈诀，他却笨拙得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。

该怎么自然地接近他？该怎么告诉他七天后的灾难？

直接说“我是重生者，末世要来了，跟我走”？恐怕会被当成精神病直接送进医院。

陆灼的大脑飞速运转，模拟着无数种作战方案，却发现没有一种能适用于眼前这个他想用生命去守护的“普通人”。他只能凭借着身体本能，僵硬地、不远不近地跟着，目光贪婪地描摹着那个清瘦的背影，仿佛要将过去错失的时光一次性看回来。

沈诀似乎并未察觉身后多了条“尾巴”，他步履从容地走向图书馆，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，拿出书本和笔记。

陆灼就坐在隔了几排的斜后方，假装看着一本《体育理论》，眼神却片刻不离沈诀。他看到沈诀微微蹙眉，似乎在思考难题；看到他抬手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，腕骨清晰得让人心疼；看到他拿起保温杯，低头轻轻吹开水面浮着的枸杞……

每一个细微的动作，都像是一根羽毛，轻轻搔刮着陆灼的心脏。酸涩、庆幸、以及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，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
他必须忍住上前相认的冲动。这一世，他绝不能再让沈诀卷入任何因他而起的危险。

命运的轨迹，似乎总喜欢提前上演。

第四天下午，陆灼再次“偶遇”了从实验室出来的沈诀。他正盘算着如何“自然”地开口说第一句话，几个穿着篮球服、身材高大的男生嬉笑着拦住了沈诀的去路。为首那个，陆灼有印象，是校篮球队的张扬，一直在纠缠沈诀的同门师妹。

“沈大学霸，帮个忙呗？把这封信交给林雪，再帮我说几句好话？”张扬语气轻佻，伸手想去拍沈诀的肩膀。

沈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，侧身避开，声音清冷：“抱歉，不方便。”

张扬脸上挂不住，笑容冷了下来：“沈诀，别给脸不要脸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。看似随意，却像一把铁钳，捏得张扬龇牙咧嘴，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。

“他说了，不方便。”

陆灼站在沈诀身侧，比张扬高了小半个头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，但那双眼睛里淬炼过的冰冷杀意，却让张扬和他身后的几个人瞬间如坠冰窟。

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才会有的眼神。

“……陆、陆灼？”张扬认得这位体育系的煞神，瞬间怂了，“对、对不起，我们这就走！”

几个人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路口。

周围瞬间安静下来。

陆灼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翻涌的暴戾。他转过身，对上沈诀镜片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。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，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。

心脏不合时宜地漏跳了一拍。

陆灼努力扯出一个自认为最友善、最符合二十一岁大学生的笑容，尽管肌肉有些僵硬。

“这位同学，你没事吧？”

沈诀静静地看着他，那双透过镜片的眼睛，清澈得像秋日的深潭，仿佛能倒映出人内心深处最细微的波动。

他没有回答陆灼的问题，反而轻声开口，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：“我们……是不是在哪里见过？”

陆灼的心跳猛地一滞。

前世初见，沈诀将唯一的面包递给蜷缩在废墟角落、被视为怪物的他时，说的第一句话也是：“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？”

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重叠。

巨大的酸楚和喜悦冲击着陆灼的胸腔，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将眼前人用力拥入怀中的冲动。

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，维持着表面的平静，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：

“可能吧。我叫陆灼，体育系的。”

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沈诀拎着的、印着化学分子式的文件袋上，上面隐约可见“高危”、“管控”字样。

“看你方向，是回化学院宿舍区？正好顺路，一起走吧。”

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陆灼稍稍落后半步，目光始终守护着前方那个清隽的身影。周围是喧嚣的人潮和车流，属于末世的、七日后的死寂尚未降临。

他看着沈诀被风吹起的柔软发梢，看着他那截在夕阳下白得晃眼的纤细脖颈，在心中无声地宣告，如同立下最庄重的誓言：

沈诀，这一次。

我抓住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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