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那就跟着我

沈诀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中恢复意识的。

那种温暖并非来自物理温度，而是一种稳定、澎湃的生命能量气息，如同冬日壁炉里跳跃的火焰，持续不断地烘烤着他几乎被规则反噬冻结的灵魂。他睁开眼，首先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、陆灼线条硬朗的下颌。他正被陆灼紧紧抱在怀里，对方的掌心依旧贴在他的心口，微弱的银白电光如同呼吸般明灭。

天光已透过破损的窗棂，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。雨停了，但天空依旧是令人压抑的铅灰色。

陆灼几乎在沈诀睫毛颤动的瞬间就察觉了，他立刻低头，对上一双恢复清明的、带着些许茫然的眼眸。那眼底惯常的冷静似乎被什么冲刷过，显出一种罕见的、未设防的柔软。

“醒了？”陆灼的声音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沙哑，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臂，确认怀中人的真实存在，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
沈诀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微微动了动，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。规则反噬带来的虚无感和冰冷已经消退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“饱和感”，仿佛干涸的土地被甘霖浸润，甚至比他全盛时期更……稳固。陆灼的能量，像一枚粗粝却无比坚实的楔子，钉入了他的存在核心。

“反噬稳定了。”他轻声道，试图坐起身，却发现陆灼的手臂如同铁箍，没有松开的意思。他抬眼，略带疑惑地看向陆灼。

陆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，这才缓缓松开手，语气硬邦邦地解释：“你昨晚差点就……散了。”

沈诀坐直身体，习惯性地想去推眼镜，却摸了个空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停顿了一下，随即恢复如常。

“规则反噬不会轻易消失，只是被你的能量暂时压制。”他冷静地分析自身状态，仿佛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对象，“我需要定期补充同源能量维持稳定。并且，在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前，我的‘观察者权限’会受到极大限制，很多高阶能力无法动用。”

这意味着，他不再是那个全知全能的观察者，而是成了一个需要依赖陆灼的、力量不全的“同伴”。

陆灼闻言，非但没有觉得麻烦，眼底反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亮光。需要他？这很好。这让他觉得沈诀不再是遥不可及、随时可能离开的星辰，而是真正被他握在了手里。

“那就跟着我。”陆灼站起身，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，语气不容置疑，“我的能量，管够。”

这时，凌薇敲门进来，脸上带着凝重：“老大，沈先生。外面情况不太好，那些……晶骸，好像比昨天更活跃了。而且，”她犹豫了一下，看向沈诀，“我们检查了那只掠食者的尸体，它体内残留的能量反应，和之前堵塞道路的结晶簇很像。队员们有些……议论。”

议论什么？自然是议论沈诀这个来历不明、又展现出诡异能力的人。在末世里，未知往往与危险划等号。

陆灼脸色一沉，刚要开口，沈诀却站了起来。他脸色依旧苍白，但步伐很稳，走到凌薇面前。

“带我去看尸体。”他的声音平静，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。

掠食者的残骸已经被队员们拖到了楼内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。那暗红色的晶体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。几个队员站在不远处，眼神复杂地看着走近的沈诀，带着戒备和怀疑。

沈诀无视了那些目光，蹲下身，指尖再次泛起冰蓝微光，扫描着残骸。片刻后，他起身，面向众人，语气平淡无波：

“这不是自然进化的晶骸。它是被‘催化’出来的。”他抬起手，冰蓝光芒在空中勾勒出简单的能量流向图，“有外部信号源在特定区域释放了高纯度晶尘浓缩液，强制诱导了它的变异和攻击性。那个信号源，来自东南方向三点七公里外的区域。”
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那些面带疑色的队员：“至于我，我是谁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没有我，你们刚才已经死在它的突袭下。而没有陆灼，我也无法站在这里。”

他的解释清晰、直接，将个人问题轻巧地转化为团队生存问题，并将自己与陆灼彻底绑定。

陆灼走到他身边，与他并肩而立，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，声音带着绝对的权威：“沈诀的话，就是我的话。他的立场，就是我的立场。任何人对此有疑问，”他顿了顿，周身隐隐有银白电光流转，“现在可以离开，我绝不阻拦。”

强大的压迫感弥漫开来。队员们面面相觑，最终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。凌薇率先表态：“明白了，老大！我们信你，也信沈先生！”

暂时的内部危机解除。

陆灼看向沈诀，眉头微蹙：“催化的信号源？是冲你来的，还是冲我？”

“无法确定。信号编码方式很原始，不像高维干涉，更接近……本土势力的手笔。”沈诀分析道，眼神锐利了些许，“但能掌握高纯度晶尘浓缩技术，这个势力不简单。他们催化掠食者攻击我们，要么是试探，要么就是清除。”

“清除？”陆灼眼神一冷。

“你的存在，陆灼，对于很多渴望在‘筛选’中占据先机或隐藏秘密的势力而言，是巨大的威胁。”沈诀看向他，“而我，一个身份不明的观察者，同样是变数。”

两人对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断。

被动挨打，从来不是他们的风格。

“凌薇，”陆灼下令，“抓紧时间休整，补充装备。一小时后，我们出发。”

“去哪？”凌薇问。

陆灼和沈诀异口同声，目标明确：

“东南方向，三点七公里。”

他们要主动去会一会，这个在末世初期就敢催化掠食者的神秘势力。这场末世之旅，从躲避与守护，正式转向了主动出击与探寻真相。

而他们之间的纽带，也在这一次次危机与抉择中，愈发坚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