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亚轩最后一次见到马嘉祺,是在山城深秋的殡仪馆。
那天的雨下得绵密,像扯不断的银丝,从铅灰色的天空里垂下来,打湿了他黑色风衣的下摆,也模糊了墓碑前那张过分年轻的照片。照片里的人穿着白色衬衫,领口系着规整的浅灰色领带,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——那是他们刚出道时拍的团体定妆照,马嘉祺总说这张把他拍得太严肃,颧骨的线条都硬了,可宋亚轩却偷偷存了五年,手机相册里建了个加密的文件夹,名字叫“阿祺的白衬衫”,里面只有这一张照片,却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。
殡仪馆的冷气裹着消毒水的味道,钻进衣领里,宋亚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他抬手拢了拢风衣的扣子,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扣,忽然想起去年冬天,马嘉祺也是这样帮他扣扣子的。那天他们刚结束录播,走出电视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,雪粒子砸在伞面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马嘉祺把伞往他这边倾了倾,自己半边肩膀都落了雪,却伸手攥住他冻得发红的手腕,把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,然后低头帮他扣风衣扣子,指腹蹭过他的脖颈,带着体温的暖意,轻声说:“亚轩,别冻着了,你一感冒就咳个不停。”
那时的风也是冷的,可心里却是暖的。宋亚轩盯着墓碑上的照片,眼眶慢慢红了。他想起上周通电话时,马嘉祺的声音还带着笑意,透过听筒传过来,裹着点电流的杂音,却依旧清晰。马嘉祺说:“亚轩,等忙完这次巡演,我带你去吃小时候常去的那家重庆小面,就在解放碑巷子里,老板还是那个爱说重庆话的阿姨,她做的豌杂面,你以前能吃两大碗。”他还说:“巡演结束后,我攒了半个月的假,我们去青岛看海吧,你不是一直想看日出时的海吗?我查了攻略,有个海滩的日出特别美,我们可以提前一天去,晚上在海边搭帐篷,听海浪声睡觉。”
当时宋亚轩在电话那头笑着答应,说要带最厚的外套,还要带马嘉祺爱吃的草莓味软糖。他还跟马嘉祺撒娇,说巡演太累了,到时候要马嘉祺背着他走沙滩。马嘉祺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,说:“好,都依你,你想让我背多久就背多久。”
可现在,那些约定都成了泡影。工作人员递来骨灰盒的瞬间,宋亚轩的手指僵在半空,迟迟不敢接。那只骨灰盒是黑色的,小小的一只,比他想象中轻得多,却像有千斤重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他看着那只盒子,突然就想起马嘉祺的手——马嘉祺的手很好看,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弹钢琴的时候特别好看,指尖在琴键上跳跃,像精灵在跳舞。以前在练舞房,马嘉祺总用这双手帮他压腿,力度刚刚好,不会让他觉得疼,还会一边压一边跟他聊天,分散他的注意力。有一次他压腿压得太疼,忍不住掉了眼泪,马嘉祺就停下动作,用指腹帮他擦眼泪,轻声哄他:“亚轩,再坚持一下,马上就好,你最棒了。”
“先生,请节哀。”工作人员的声音把宋亚轩拉回现实。他深吸一口气,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接过骨灰盒。盒子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,像一把锋利的刀,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。他终于忍不住,眼泪砸在骨灰盒上,发出“嗒嗒”的声响,很快就晕开一小片水渍。
“阿祺,”宋亚轩的声音哽咽着,几乎不成调,“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……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小面吗?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海吗?你怎么能……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呢?”
雨还在下,越来越大,打在伞面上,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声音。宋亚轩抱着骨灰盒,站在墓碑前,像一尊雕塑。他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,他才十五岁,刚进公司,什么都不懂,唱歌会跑调,跳舞会顺拐,每次练习结束后,都躲在练习室的角落里偷偷哭。是马嘉祺发现了他,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温水,坐在他身边,陪他沉默了很久,然后说:“亚轩,别着急,慢慢来,我陪你一起练。”
从那以后,马嘉祺就成了他的“专属老师”。每天晚上,练习室里总是只有他们两个人,马嘉祺帮他纠正唱歌的气息,教他跳舞的动作,耐心得不像话。有一次,他因为一个舞蹈动作总也学不会,急得哭了,把自己关在练习室里不肯出来。马嘉祺在门外敲了很久的门,最后轻声说:“亚轩,开门好不好?我们不练了,我带你去吃冰淇淋。”他开门的时候,看见马嘉祺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甜筒,是他最喜欢的香草味,已经有点化了,马嘉祺的指尖上沾了不少奶油。
后来他们一起出道,一起经历了无数个日夜。有过被黑粉攻击的委屈,有过演出失误的失落,有过录节目到深夜的疲惫,可每次只要看到马嘉祺的眼神,宋亚轩就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。马嘉祺总是像个大哥哥一样,护着他,包容他的小脾气,分享他的喜怒哀乐。他记得有一次,他们去外地演出,宋亚轩因为水土不服,上吐下泻,半夜发起了高烧。马嘉祺急得不行,背着他就往医院跑,一路上不停地跟他说话,怕他睡着。在医院里,马嘉祺守了他一整夜,帮他擦汗,喂他喝水,第二天早上,宋亚轩醒来的时候,看见马嘉祺趴在床边睡着了,眼底满是红血丝。
那些温暖的回忆,像电影片段一样,在宋亚轩的脑海里一一闪过,每一个片段都带着马嘉祺的气息,却又像针一样,扎得他心口发疼。他抱着骨灰盒,慢慢蹲下身,把脸贴在冰凉的盒子上,仿佛还能感受到马嘉祺的体温。
“阿祺,我好想你,”宋亚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“没有你的日子,我该怎么办啊?”
不知道过了多久,雨渐渐小了。宋亚轩慢慢站起身,擦了擦脸上的眼泪,抱着骨灰盒,转身离开。他要带马嘉祺回家,回他们一起住了三年的公寓。那个公寓里,到处都是马嘉祺的痕迹——客厅的沙发上,还放着马嘉祺常盖的灰色毯子;书房的书桌上,还摆着马嘉祺没看完的书;阳台的衣架上,还挂着马嘉祺的白色T恤;就连冰箱里,还放着马嘉祺买的草莓味软糖,是他上次说想吃,马嘉祺特意去超市买的。
回到公寓,宋亚轩把骨灰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,然后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。他拿出两个杯子,都是他们一起买的情侣杯,蓝色的是马嘉祺的,粉色的是他的。他在蓝色的杯子里放了点茶叶,冲了一杯热茶,放在骨灰盒旁边,轻声说:“阿祺,喝点热茶吧,暖暖身子。”
然后他坐在沙发上,看着骨灰盒,开始跟马嘉祺说话。他说起今天殡仪馆的雨,说起墓碑上那张照片,说起他们以前的点点滴滴。他像以前一样,跟马嘉祺分享着自己的生活,虽然知道马嘉祺再也不会回应他,可他还是想说,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马嘉祺。
“阿祺,你知道吗?昨天我去录歌,录音棚的老师还问起你,说你以前总帮我纠正音准,现在没人帮我了,我都有点不习惯了。”
“阿祺,我今天路过那家便利店,看见他们在卖你爱吃的关东煮,我就买了一串萝卜,跟你以前给我买的一样,还是那个味道。”
“阿祺,我昨天整理衣柜,看见你去年给我买的那件黑色大衣,我试了一下,还是很合身,就是没有你帮我扣扣子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”
宋亚轩一边说,一边流泪,眼泪落在沙发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。他就这样坐着,说了很久很久,直到窗外的天渐渐黑了下来,城市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骨灰盒上,泛起一层微弱的光。
晚上,宋亚轩没有睡觉,他抱着骨灰盒,坐在阳台的藤椅上,看着窗外的夜景。山城的夜晚很美,灯火璀璨,像一片星空。他想起以前,他们也经常这样坐在阳台上,一起看夜景,一起聊天,一起憧憬未来。马嘉祺说,等他们再努力几年,就一起开一家属于他们的音乐工作室,不用再受公司的束缚,可以唱自己想唱的歌,写自己想写的曲。
“阿祺,你的梦想还没实现呢,你怎么能走呢?”宋亚轩轻声说,手指轻轻抚摸着骨灰盒,“不过你放心,你的梦想,我会帮你实现的。我会好好唱歌,好好写歌,总有一天,我会开一家属于我们的音乐工作室,到时候,我会把你的照片放在工作室里,让你跟我一起,看着我们的梦想开花结果。”
夜渐渐深了,风也凉了。宋亚轩把骨灰盒抱得更紧了些,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。他知道,马嘉祺虽然离开了,但他的爱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,像余温一样,温暖着他的余生。他会带着马嘉祺的爱,好好活下去,替马嘉祺看遍世间的美好,替马嘉祺完成他们未完成的约定。
“阿祺,晚安,”宋亚轩在骨灰盒上轻轻吻了一下,轻声说,“明天我带你去吃那家重庆小面,好不好?就我们两个人,像以前一样。”
窗外的灯火依旧璀璨,宋亚轩抱着骨灰盒,慢慢闭上了眼睛。在梦里,他仿佛又看到了马嘉祺,穿着那件白色衬衫,站在阳光下,对着他微笑,轻声说:“亚轩,我回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