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-“当她决心退回本色世界,他完美秩序的冰山始现裂痕。”
_
公寓二楼的客房,依旧弥漫着不属于余姠的陌生气息。
那件价值不菲的天青色礼服被妥帖的挂回衣橱,像一件功成身退的战袍,也像一个华丽无比的提醒,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。
余姠换回自己那身洗得有些发软的棉质衣物,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。
窗外的城市灯火彻夜不熄,织成一张繁华的网,却照不亮她内心那片日益扩大的荒芜。
礼温那双毫无温度、仿佛能评估一切的眼睛,和金桐儇那句“你现在唯一的护身符”,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,冰冷刺骨。
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出口,一个能让她重新触摸到“余姠”这个存在本身,而非“金太太”这个身份标签的地方。
第二天清晨,当金桐儇的脚步声在门厅远去,引擎声最终消散在街道尽头后,余姠对静立一旁的康莉简单交代了一句。
余姠“我去工作室。”
她的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重返工作室,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,空气里弥漫的熟悉气味。
陶土的湿润腥气、矿物颜料的沉静芬芳,还有阳光下飞舞的微尘。
这一切都像一剂温和的良药,让她几乎一夜未眠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,终于稍稍松弛下来。
她没有急于开始拉坯或织染,只是默默的拿起抹布和扫帚,细细的打扫,擦拭着每一件工具,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告解与回归仪式。
在这里,时间由她自己掌控,呼吸由自己决定节奏,灵魂得以在这片方寸之地自由舒展。
几天后的一个午后,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低调包裹被送到了工作室。
余姠拆开,里面是几本她寻觅已久、甚至在专业论坛上也难以找到的海外原版工艺图录,以及一批品质极佳、她之前因价格望而却步的进口釉料和珍稀植物染料。
没有署名,没有只言片语,但来源不言而喻。
余姠摩挲着光滑的铜版纸页,指尖感受着釉料样本细腻的质地,心情复杂难辨。
这算是..对那晚“出色表演”的奖赏?还是对她这种“逃避”行为的默许?
或者,仅仅是更精明、更长远的投资,为了让她这件“资产”能持续增值?
她甩甩头,将这些纷乱的猜测压下。
无论如何,知识是无罪的,这些顶级的材料本身,对任何一个手艺人而言,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。
她沉下心来,将全副精力投入新的创作。
这一次,她想尝试更大胆的配色,将古法织染的层层浸染、虚实相生的意境,与陶釉在高温下流动、交融的不确定性相结合。
她勾画草图,反复试验釉料配比,守着染缸观察颜色的细微变化,完全沉浸在创造的世界里。
忘记了时间,也暂时忘记了市中心那间公寓里她必须扮演的角色。
傍晚,金桐儇回到公寓,玄关只有康莉准备好的拖鞋,客厅空无一人,安静得让他有些不习惯。
金桐儇“她呢?”
他脱下西装外套,语气平淡,听不出情绪。
康莉.“夫人早上去了工作室,还没有回来。”
康莉一如既往的恭敬汇报。
金桐儇脚步几不可察的微顿,抬眸瞥了一眼二楼那扇始终紧闭的客房房门,最终什么也没说,转身走向书房。
接下来的几天几乎都是如此。
余姠早出晚归,有时他甚至深夜处理完工作回来,才能看到她刚好到家,发梢或许还沾着一点工作室里的尘土,身上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和湿润泥土混合的、独特的气息。
她似乎彻底将那个工作室当成了避风港和主阵地,甚至比嫁给他之前,待在那里的时间还要长,还要投入。
他提供庇护,她履行契约,在必要的场合完美扮演“金太太”,除此之外,他们仿佛生活在两个互不干涉的平行时空。
这原本就是他预期的、最理想的状态,清晰、高效、没有冗余的情感纠缠。
但不知为何,当她如此彻底的、甚至带着一种决绝的姿态践行这条他划下的界限时,一种莫名的、细微的烦躁,开始像藤蔓一样,悄无声息的在他严谨有序的心底滋生、缠绕。
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