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躺在地上，天花板是一面巨大的红框镜，镜子里的我正朝我笑。那笑容太诡异了，嘴角咧到耳根，牙齿锋利得像刀片。我想闭眼，却发现眼皮被什么东西撑住了。
四周全是镜子。每一面镜子里都站着一个“我”。有的在哭，有的在笑，有的站在原地不动，像一具具木乃伊。他们全都看着我，眼神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，像是同情，又像是嘲讽。
“欢迎回来。”所有镜子同时开口，声音重叠在一起，像一群人在耳边低语。
我猛地坐起身，地面冰凉，像是踩在水里。我的手摸到地板，却是干的。可那种湿漉漉的感觉却挥之不去，就像有人在我背后吹气。
“你是漏洞。”一个声音从左侧传来。
我扭头看去，一面小圆镜里站着另一个林夜。他穿着我昨天的衣服，脸上带着一丝冷笑。“你以为你是玩家？你以为你能通关？”
“闭嘴！”我吼道，抓起地上一块碎玻璃朝那面镜子砸去。
玻璃撞在镜面上，却没有破碎，反而像水波一样荡开一圈圈涟漪。那个“林夜”依旧站在那里，笑容更盛。
“你连童年都是假的。”另一个声音响起。
我转头，看到另一面镜子中的自己。他的脸很模糊，像一团雾气。“你还记得你妈吗？还记得那扇红门吗？”
“我记得！”我大喊，“我记得我小时候住的地方，我记得我妈做的饭，我记得她骂我、打我、哭着求我别走……”
“那是假的。”第三个声音插进来。
我猛然回头，看到最远处的一面镜子。镜中的我穿着黑衣，站姿笔挺，像是某种仪式中的祭品。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：“你不是林夜。你只是个替身。”
“放屁！”我冲过去，一拳砸向那面镜子。镜面裂开，但裂纹迅速愈合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“你只是个错误。”第四个声音响起。
“你们闭嘴！”我捂住耳朵，蹲在地上，咬紧牙关，“我不是！我不是！我是林夜！我是真的！”
“你是漏洞。”五个声音同时响起。
我抬头，看到所有镜子中的“林夜”都朝我走来。他们的动作一致，步伐整齐，像是某种程序控制下的傀儡。他们越靠越近，我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——霉味、血味、铁锈味，混合在一起，让人作呕。
“滚开！”我大吼，站起来朝最近的镜子踢了一脚。
镜子没有碎，我的脚却传来一阵剧痛。我踉跄后退，撞到一面镜子上。镜面冰冷，贴着我的后背，像一层薄冰。
“你不是来赢的。”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我抬头，看到红框镜中的“林夜”已经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守门人的身影。他站在镜中，黑色长袍随风飘动，面具下的眼睛幽深如黑洞。
“你是来改写的。”他说。
“改写什么？”我嘶哑地问。
“规则。”他说，“红门的规则。”
“我不懂……”我摇头，“我只是想活下来……”
“你不只是活着。”守门人说，“你是漏洞。你是唯一能改变规则的存在。”
“我不信……”我喃喃道，“我只是个普通人……”
“你不是。”守门人低声说，“你从来就不是。”
我猛地转身，身后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。镜中的我站在那里，脸上挂着和守门人一样的笑容。
“欢迎回家。”他说。
我尖叫一声，冲过去狠狠一拳砸下。镜面炸裂，碎片四溅。连锁反应迅速蔓延，整个镜中世界开始崩塌。
镜子接连破碎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。那些“林夜”们尖叫着扭曲，化作一道道黑烟，被吸入裂缝之中。
“你逃不掉的……”最后一个声音在空气中回荡。
我拼命往前跑，脚下的镜子碎片不断碎裂，像是踩在冰面上。我感觉自己随时会滑倒，会坠入某个深渊。
“林夜！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。
我猛地停下脚步。那是苏婉儿的声音。
“林夜！”她又喊了一声，声音焦急，“你还活着吗？醒过来！”
我抬头，看到前方一面镜子正在剧烈震动，裂缝一点点蔓延。透过裂缝，我能看到外面的世界——玄关，地板，墙上那盏昏黄的灯。
“苏婉儿！”我大喊，“我在这儿！”
镜子终于碎裂，我冲出去，重重摔在地上。空气中有灰尘的味道，还有苏婉儿身上的香皂味。
我喘着气，抬头看向她。她蹲在我身边，满脸担忧。
“你回来了……”她说。
我点点头，刚想说话，突然感觉手腕一阵刺痛。低头一看，一只苍白的手紧紧缠着我的手腕，正一点点缩回镜中。
我惊恐地看着它，想要挣脱，却发现它的力气大得惊人。我拼命拉扯，手指几乎要掐进自己的皮肉里。
“别让它拖回去！”苏婉儿抓住我的另一只手，用力往后拉。
那只苍白的手终于松开了，缩回镜中，消失不见。
我瘫在地上，胸口剧烈起伏。苏婉儿轻轻拍着我的背，像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。
“你回来了……”她低声说，“但你真的回来得了吗？”
我没回答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我知道，我还没逃出去。我甚至……可能从未真正活过。
\[本章完\]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