執子之手1

窗外雷声轰鸣，暴雨如注。

萧何揉了揉发痛的额角，将最后一卷竹简归置整齐。沛县主吏掾的公务远比他想象中繁重，尤其当手底下还有个整日惹是生非的刘邦时。

“萧何——萧何——”

熟悉的叫喊声伴着雨声由远及近。萧何眉头微蹙，这个时辰，刘邦不该在酒肆里快活么？

门被猛地推开，湿漉漉的身影踉跄而入。刘邦浑身透湿，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身躯，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。水珠从他散乱的黑发滴落，滑过脖颈，没入微敞的领口。

“又闯什么祸了？”萧何语气平淡，伸手取过干布递去。

刘邦不接，反而凑得更近，一双桃花眼在烛光下闪着狡黠的光：“这次真不怪我。是那王掌柜先动的手，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...”

“然后他就摔进了染缸？”萧何挑眉。

刘邦嘿嘿一笑，突然打了个喷嚏。他揉了揉鼻子，可怜巴巴地看向萧何：“好冷啊，萧主吏不请我喝杯热酒？”

萧何盯着他看了片刻，终是叹了口气：“去里间把湿衣服换了。”

里间是萧何平日小憩之处，陈设简单，只有一张卧榻和几个柜子。刘邦毫不客气地开始宽衣解带，湿透的布料窸窣落地。

萧何转身欲走，却被拉住手腕。

“别走嘛，”刘邦声音带着几分慵懒，“帮我找件干净衣裳？”

烛光摇曳，映照着刘邦裸露的肩背。水痕沿着脊线蜿蜒而下，消失在腰际。萧何喉结微动，移开视线：“你自己不会找？”

“你这儿太整齐了，我不好意思乱翻。”刘邦笑得更深，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萧何的手心。

萧何抽回手，从柜中取出一件素色深衣丢过去：“穿上。”

刘邦接住衣服，却不急着穿，反而在榻边坐下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：“坐下说说话？我今日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”

“你受委屈？”萧何不为所动，“王掌柜的布庄损失了整整三匹上好的丝绸，明日定会来衙门告状。”

“那也不能全怪我啊。”刘邦向后一仰，双手撑在身后，这个姿势让他本就松垮的衣领开得更大，“再说了，有你在，我还怕他告状不成？”

萧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片裸露的肌肤上。刘邦的肤色是常年日晒后的健康麦色，锁骨清晰可见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。

“穿好衣服。”萧何语气生硬。

刘邦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，突然向前倾身，几乎贴上萧何：“萧主吏，你耳朵红了。”

太近了。萧何能感受到刘邦呼出的热气，带着淡淡的酒香。他能数清对方睫毛上将落未落的水珠，能看清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的光芒。

“离远点。”萧何说，声音比平时低沉。

刘邦非但不退，反而伸手抚上萧何的衣襟，慢条斯理地整理那本就整齐的领口：“萧何，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。不累吗？”

窗外又是一道闪电，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。雷声接踵而至，震得窗棂作响。

就在这雷声轰鸣中，萧何突然扣住了刘邦的手腕。

“你知道王掌柜为什么要找你麻烦吗？”萧何问，拇指轻轻摩挲着刘邦腕间的脉搏。

刘邦挑眉：“为何？”

“因为我告诉他，你欠的酒钱，衙门不会替你垫付。”

刘邦愣住了，随即笑出声：“好啊，原来是你坑我！”

他想抽回手，却发现萧何握得很紧。

“刘邦，”萧何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，“你总是这样，仗着有人替你收拾烂摊子，就为所欲为。”

“不是有你吗？”刘邦笑得没心没肺，“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。”

又一道闪电划过，这一次，刘邦清楚地看到了萧何眼中的情绪——那不再是平日里的冷静自持，而是某种深沉而炽热的东西。

下一秒，他感到天旋地转，等回过神来，已经被萧何按在了卧榻上。

“萧何？”刘邦终于收起了玩笑的神色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但很快又被兴味所取代，“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
萧何俯视着他，一只手仍扣着他的手腕，另一只手撑在他耳侧：“教你一个道理——不是每次闯祸，都能轻易收场。”

刘邦眨眨眼，突然笑了：“那萧主吏打算怎么教训我？”

他的声音刻意放轻，带着若有似无的挑逗。雨水顺着屋檐流淌，敲打出绵密的节奏。烛火在风中摇曳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，纠缠在一起。

萧何低头，鼻尖几乎碰上刘邦的：“你以为我不敢？”

“你当然敢，”刘邦迎上他的目光，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，“我只是好奇...你会怎么做。”

他的膝盖不经意地抬起，擦过萧何的腿侧。这个动作太过暧昧，让原本紧张的气氛陡然转变。

萧何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。他盯着刘邦看了许久，久到刘邦以为他真的会做些什么时，却突然松开了手。

“穿上衣服，回家去。”萧何转身，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。

刘邦坐起身，看着萧何背对自己的身影，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。他没有立即离开，而是慢条斯理地穿好那件素色深衣。

衣服上带着淡淡的墨香，是萧何身上常有的味道。

“我走了，”刘邦系好衣带，走到门边，又回头补充道，“明天王掌柜要是来告状...”

“我会处理。”萧何没有回头。

刘邦笑了笑，推门走入雨中。

待脚步声远去，萧何才缓缓转身。榻上还留着水渍，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湿气和刘邦身上特有的味道——混合着酒气、汗水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野性。

他走到榻边，拾起刘邦落下的发带。粗糙的布料在指间摩挲，就像那人一样，看似随性不羁，实则坚韧难驯。

窗外，雨势渐小。萧何握紧手中的发带，目光深沉。

总有一天，他会让刘邦明白，有些界限，一旦跨越，就再也回不了头。

而那一夜，不会太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