琉璃盏（七）

温杳垂下眼帘，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。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，像折翼的蝶。她轻轻点头，声音细若蚊吟："我知道了，晏辞哥哥。"

这副全然顺从的模样，取悦了傅晏辞。他眼底的锐利稍稍缓和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，动作带着惯有的、对待所有物般的亲昵。"下周清漪转学过来，会进我们班。你..."

他顿了顿，似乎在斟酌措辞，"多和她相处看看。她性格很好，你们应该合得来。"

温杳的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，密密麻麻的疼。看，他已经在为他的"真命天女"铺路了，连她这个"妹妹"的人际交往都要亲自安排，确保不会冲撞了那位沉小姐。

"好呀，"她抬起头，努力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，眼睛弯成月牙，"沉姐姐今天看起来就很好相处呢，我会好好和她做朋友的。"

她表现得如此懂事，甚至主动上前一小步，轻轻拉住傅晏辞羊绒衫的袖口，带着点依赖的摇晃，像小时候央求他带她出去玩时那样："那晏辞哥哥，我以后要是闷了，还能去找裴烬哥看赛车吗？或者……去图书馆找纪学长问问题？我保证，不会靠太近的，就在旁边看着，或者问完就走。"

她仰着脸，眼神纯净，仿佛真的只是在征求他的许可，为自己争取一点有限的自由。

傅晏辞凝视着她，少女的眼眸在月光下清澈见底，看不出丝毫杂质。但他心底那丝不快却再次被勾起。她提到了裴烬，又提到了纪清让。这两个名字从她柔软的唇瓣里吐出来，格外刺耳。

"随你。"他终究没有再次明确反对，只是抽回了自己的袖子，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漠，"记住分寸就好。去吧。"

"谢谢晏辞哥哥！"温杳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赐，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灿烂无比，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。她乖巧地转身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书房。

直到厚重的书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，将那雪松气息隔绝在内，温杳脸上那明媚的笑容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消失。她靠在冰凉走廊墙壁上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，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。

刚才那一刻，她几乎以为傅晏辞会彻底撕破那层温情的伪装。他的警告如此清晰，他的不喜如此明显。

【系统提示：目标人物‘傅晏辞’占有欲提升，关联度+1，当前关联度88。警告：关联度过高将增加脱离难度。】

温杳在心底冷笑。看，这就是傅晏辞。她表现得越是想逃离，他攥得就越紧。他享受的就是这种掌控感，喜欢看她在他的允许范围内小心翼翼活动的样子。

但这一次，她不会再乖乖待在笼子里了。

她直起身，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摆和发丝，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害的、柔顺的表情，朝着副楼走去。

心里却开始飞速盘算：纪清让这条线不能断，下周的辅导必须去，而且要让他看到更多的"价值"和"潜力"。裴烬那边，也不能松懈，需要再找一个"自然"的契机接触。而傅晏辞……既然他提到了沉清漪，那或许，她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位即将到来的"真命天女"。

回到房间，母亲还在等她，脸上带着担忧："杳杳，少爷没为难你吧？"

"没有，妈妈，"温杳换上轻松的语气，"晏辞哥哥就是问我今天去哪了，关心一下。"

温母松了口气，絮絮叨叨："那就好，那就好。少爷还是关心你的。你也要懂事，别惹他生气……"

温杳听着母亲的叮嘱，目光却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。

懂事？她当然要"懂事"。不仅要"懂事"，还要做得漂漂亮亮，让所有人都觉得，她温杳，永远是那个离不开傅家、仰仗傅晏辞鼻息生存的、乖巧柔顺的孤女。

只有这样，她才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，悄无声息地，织就自己的网。

她拿出手机，点开与纪清让的聊天界面，斟酌着措辞：

「学长，今天谢谢您的指导，我回去又修改了一下构图，感觉清晰多了。关于您提到的色彩情绪表达，我找到几篇相关的论文，不知道下周辅导时，能不能顺便向您请教一下呢？（可爱兔子表情）」

信息发送成功。

她放下手机，走进浴室。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，却冲不散心底那越来越清晰的念头——她必须更快，更谨慎。沉清漪的到来，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，提醒着她时间的紧迫。

而此刻的书房内，傅晏辞依旧站在窗前。他摩挲着指尖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女发丝柔软的触感。他想起她刚才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，以及最后那个毫无阴霾的笑容。

他的小雀儿，似乎真的只是想去透透气？

可为什么，他心底那丝掌控欲偏离轨道的不安，却越来越清晰？

他拿起手机，拨通了一个号码："下周末，沉家的欢迎宴，给温杳也准备一份正式的请柬。"

他倒要看看，在他划定的范围内，这只雀儿，究竟能飞多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