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雾是被喉咙里的灼痛感惊醒的。
窗外天刚蒙蒙亮,窗帘缝隙漏进一丝冷白的光,落在床头柜上那只深蓝色的医药箱上——那是沈淮卿搬进来时带来的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感冒药、退烧药、消炎药,甚至还有他特意问过医生的、适合林雾体质的润喉糖,林雾从没主动碰过,却也没勇气让沈淮卿拿走。
他悄无声息地起身,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,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。最近项目赶工,他连续熬了一周夜,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,回来时沈淮卿已经睡了,他连灯都没敢开,摸黑洗漱后就蜷缩在沙发上凑活了半宿。现在头痛欲裂,喉咙像是吞了砂纸,连呼吸都带着热意。
“醒了?”
玄关传来沈淮卿的声音,林雾心头一紧,下意识地挺直脊背,把按在喉咙上的手收了回去。沈淮卿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腕间简约的手表,正弯腰给玄关的绿植浇水。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,柔和了平日里的冷硬。
“淮卿哥,早。”林雾压着嗓子,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,“你要出发了?”
沈淮卿转过身,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两秒,又扫过他下意识收紧的领口,没说什么,只是走上前。林雾还没反应过来,沈淮卿已经半蹲下身,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,轻轻拉起他外套的拉链,一路拉到顶端,遮住了他因为不适而微微泛红的脖颈。
“外面降温,穿厚点。”沈淮卿的声音低沉,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,“我去邻市办公,大概三天。”他直起身,指尖在林雾的发顶轻轻顿了顿,“有事一定发消息给我,别自己扛着。”
林雾点点头,避开他的目光,指尖攥得发白:“知道了,你路上小心。”他习惯了报喜不报忧,从记事起,父母就总说“别给别人添麻烦”,这句话刻进了他的骨子里,二十一年来,他从没想过要打破。哪怕沈淮卿早已用行动告诉过他,他们之间不必如此见外。
沈淮卿看着他躲闪的眼神,眼底掠过一丝无奈,却没再多说,拿起公文包和钥匙:“走了。”
门关上的瞬间,林雾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。他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,才慢慢挪到沙发上坐下。桌上摆着沈淮卿早上做好的营养餐,小米粥配着清炒时蔬和蒸蛋,都是根据他最近加班需要补充的营养搭配的,还冒着温热的香气。可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,喉咙痛得连吞咽都困难。
他拿出手机,想找朋友问问有没有什么温和的食疗方法,却在点开对话框的那一刻犹豫了。朋友之前就劝过他,别总把沈淮卿当“外人”,可他就是做不到。沈淮卿那么忙,出差也是为了工作,他怎么能因为这点小病就打扰对方?
林雾咬咬牙,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,又从医药箱里翻出那盒润喉糖,含了一颗在嘴里。甜丝丝的薄荷味暂时缓解了些许灼痛,他靠在沙发上,打开电脑,打算继续处理未完成的工作。只是头痛越来越剧烈,眼前的文字渐渐变得模糊,没过多久,他就趴在桌上昏了过去。
沈淮卿坐在高铁上,指尖划过手机屏幕,上面是林雾凌晨两点发来的报平安消息:“淮卿哥,我到家了,你早点休息。”没有多余的话,一如既往的省心,却也让他心头沉甸甸的。
这几天林雾加班,眼底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,昨晚他起来喝水,看到客厅还亮着微光,林雾蜷缩在沙发上,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,连眉头都没松开过。他当时没出声,只是默默给沙发上添了条毯子,又热了杯牛奶放在旁边,可早上出门时,那杯牛奶还放在原地,已经凉透了。
他太清楚林雾的性子,怕麻烦别人,连自己的需求都不敢说出口。这次出差,他特意没戳破林雾眼底的倦意,也没提他偶尔压抑的咳嗽声,就是想给林雾一个机会,让他知道,向自己求助并不是麻烦。
可直到高铁快到站,他都没收到林雾的任何消息。没有日常的“早安”,也没有工作上的随口吐槽,安静得有些反常。沈淮卿心里隐隐不安,正想拨通林雾的电话,手机先亮了起来,是林雾的朋友发来的消息:“淮卿哥,你在哪?林雾刚才给我发消息,说他头晕得厉害,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,我赶过去还要半小时,你能不能先联系一下他?”
“嗡”的一声,沈淮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。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,不顾周围乘客诧异的目光,快步走向车厢门口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,拨通林雾电话的手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”
电话响了很久,没人接。
沈淮卿的眉头拧得更紧,眉宇间满是焦灼。他立刻打开购票软件,退掉了返程的高铁票,转而订了最近一班飞往本市的机票,又给助理发消息:“取消我接下来所有的行程,帮我推掉下午的会议。”
“沈总,会议很重要,合作方特意从外地赶来的……”
“推掉,”沈淮卿的声音冷硬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立刻。”
挂了电话,他又拨通了林雾的电话,这一次,电话终于被接通了,只是那边传来的声音沙哑虚弱,带着浓重的鼻音:“喂?”
“雾雾,你在哪?”沈淮卿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,却难掩急切,“感觉怎么样?”
林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喉咙痛得说不出话,听到沈淮卿的声音,他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:“淮卿哥?你……你不是在出差吗?”
“我在赶回来的路上。”沈淮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,“你现在乖乖躺着,别乱动,我很快就到。有没有发烧?能不能自己去拿个体温计?”
林雾靠在沙发上,摇摇头,又想起沈淮卿看不到,才低声说:“不知道……头好晕,喉咙好痛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委屈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,是病痛折磨下,卸下所有防备后的本能反应。
“乖,再忍忍。”沈淮卿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些,至少林雾还能说话,“我已经让小区物业先过去看看你,你把门给他们留个缝,别锁死。”
挂了电话,沈淮卿一路快步走出高铁站,打车直奔机场。一路上,他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手机,时不时给林雾发消息,确认他的状态。物业已经赶到,给林雾量了体温,38.9度,高烧。
看到消息的那一刻,沈淮卿的心又沉了下去。他能想象到林雾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,忍受着高烧和头痛,却连一句求助的话都不肯说的样子,心疼得无以复加。
两个小时后,沈淮卿推开了家门。
客厅的灯开着,林雾靠在沙发上,身上盖着他之前添的那条毯子,脸色苍白得像纸,嘴唇干裂,眼睛闭着,眉头紧紧皱着,睡得很不安稳。旁边放着一杯凉掉的温水,还有拆开的润喉糖盒子。
沈淮卿放轻脚步走过去,蹲在沙发边,伸出手背,轻轻贴上林雾的额头。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一蹙,他拿出退烧药和温水,小心翼翼地叫醒林雾:“雾雾,起来吃药了。”
林雾缓缓睁开眼,看到沈淮卿,眼里满是诧异:“你……你怎么回来了?”
“回来看看某个不听话的小家伙。”沈淮卿的声音带着无奈,却没半点责备,他扶起林雾,让他靠在自己怀里,把温水和药片递到他嘴边,“先吃药,吃完再睡。”
林雾顺从地吞下药片,靠在沈淮卿的胸膛上,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,紧绷了二十一年的神经,在这一刻突然松懈下来。鼻腔一酸,委屈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,眼泪顺着眼角滑落,滴在沈淮卿的西装上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哽咽着,“我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沈淮卿愣住了,随即收紧手臂,把他紧紧抱在怀里,下巴抵着他的发顶,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:“傻瓜,跟我说什么对不起。”他轻轻拍着林雾的后背,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,“你不是麻烦,从来都不是。”
“我早就说过,你不需要一个人承受这些。”沈淮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,“医药箱是给你准备的,营养餐是给你做的,玄关的雨伞也是为你放的,我做这些,不是为了让你硬撑着不说。”
林雾埋在他的怀里,肩膀微微颤抖着。二十一年来,他第一次有人告诉自己,依赖不是麻烦,示弱也不可耻。沈淮卿的怀抱温暖而坚实,让他觉得,那些独自承受的孤独和委屈,好像都有了安放的地方。
“以后生病了,或者累了,第一时间告诉我,好不好?”沈淮卿捧起他的脸,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,目光专注而认真,“我是你的淮卿哥,不是外人。你的事,对我来说,永远是最重要的。”
林雾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和担忧,点了点头,声音沙哑却坚定:“好。”
沈淮卿笑了,低头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,带着微凉的温度,却驱散了所有的不适。他抱起林雾,走向卧室:“睡吧,我陪着你。”
林雾靠在他的怀里,闭上眼睛。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室内的灯光温暖而柔和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不用再独自硬撑了。沈淮卿会像一道光,照亮他所有怕麻烦的时刻,让他明白,被人放在心上,被人小心翼翼地呵护,原来是这样温暖的事情。
而沈淮卿抱着怀里温热的人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以后,他再也不会给林雾独自承受的机会了。他要让这个怕麻烦的小家伙,慢慢习惯依赖,习惯有他在身边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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