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台上的惊鸿渊

年，津门的风裹着市井烟火，卷过鎏金彩绘的戏楼。傅辞一身玄色军阀制服，腰间配枪，身后跟着两名卫兵，刚处理完军政要务，驱车路过最负盛名的“听春园”。

戏楼里传来婉转清亮的唱腔，如泣如诉，穿透喧嚣的街道，撞进傅辞耳中。那声音缠绵时似春风拂柳，激昂处如裂帛穿云，竟让习惯了枪炮声的傅辞停下了脚步。他抬眼望去，戏楼二楼的雕花窗棂后，隐约可见一抹水袖翻飞，身段窈窕如月下惊鸿。

“进去看看。”傅辞沉声道，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卫兵对视一眼，连忙上前推开戏楼大门。

戏院里座无虚席，叫好声此起彼伏。傅辞找了个靠边的雅座坐下，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，直直落在戏台中央。

台上正唱着《霸王别姬》，那扮演虞姬的青年身着绣金戏服，眉眼如画，唇不点而朱。他水袖一甩，翩然转身，眼底的柔情与决绝被演绎得淋漓尽致。唱腔婉转悠扬，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圆润，配合着精妙的身段，将虞姬的痴情与悲壮刻画得入木三分。

傅辞看得怔了。他半生戎马，见惯了刀光剑影、尔虞我诈，从未被什么事物如此吸引。可此刻，戏台上的青年就像一束光，照亮了他灰暗沉闷的世界。那青年便是林祁沐，听春园的台柱子，以一曲《霸王别姬》名动津门。

一曲终了，满堂喝彩。林祁沐屈膝谢幕，抬眼时，恰好与傅辞的目光相撞。他微微一怔，随即收回目光，敛衽退入后台。傅辞却心头一动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柄，竟生出了想要再见到他的念头。

自那以后，傅辞成了听春园的常客。只要没有紧急军务，他总会在戏开演前准时出现，依旧坐在那个雅座，目光追随着戏台上的林祁沐。无论是《牡丹亭》的缠绵悱恻，还是《穆桂英挂帅》的英姿飒爽，林祁沐都演绎得惟妙惟肖，每一次都能让傅辞沉醉其中。

起初，林祁沐只当他是寻常戏迷，并未在意。可日子久了，他发现这位军阀与旁人不同。他从不喧哗，也不点名让他唱拿手好戏，只是安静地坐着，目光专注而深邃，仿佛能透过戏服，看到他内心深处。

有一次，林祁沐唱到动情处，不慎崴了脚，险些摔倒。台下一片惊呼，傅辞猛地站起身，脸色骤变，下意识地想冲上台去，却被卫兵拦住。好在林祁沐稳住了身形，若无其事地继续演唱，只是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
戏散后，傅辞没有离开，让卫兵去后台递了话。林祁沐换了便装，一身月白色长衫，头发用玉簪束起，少了戏台上的浓妆艳抹，多了几分清俊雅致。他犹豫了片刻，还是跟着卫兵来到了傅辞面前。

“傅司令。”林祁沐微微颔首，声音带着刚唱完戏的沙哑。

傅辞起身，目光落在他微微红肿的脚踝上，语气不自觉地放柔：“脚伤怎么样？有没有上药？”

林祁沐愣了愣，没想到这位传闻中铁血无情的军阀，竟会关心他的伤势。“多谢司令关心，只是小伤，不碍事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傅辞松了口气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，“这是军中的疗伤药膏，效果不错，你拿去用。”

林祁沐迟疑地接过瓷瓶，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，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。“多谢司令。”

从那以后，两人渐渐熟络起来。傅辞依旧常来听戏，戏散后，会邀林祁沐到戏楼后院的茶座小坐。他们谈戏文，谈时局，谈各自的过往。傅辞会跟他讲战场上的生死瞬间，林祁沐则会说自己学戏时的艰辛与坚持。

傅辞发现，林祁沐并非只是戏台上那个娇柔婉转的戏子，他有自己的风骨与坚持。在那个动荡的年代，戏子地位低下，可他从未卑躬屈膝，始终坚守着对戏曲的热爱。而林祁沐也发现，傅辞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冷酷无情，他内心有柔软的地方，有对和平的渴望，对百姓的体恤。

情愫在不知不觉中滋生蔓延。傅辞看林祁沐的眼神，渐渐多了几分占有与温柔；林祁沐在傅辞面前，也渐渐卸下了防备，多了几分依赖与娇羞。

一天夜里，戏散后下起了大雨。傅辞撑着伞，送林祁沐回他租住的小院。雨声淅沥，伞下的空间狭小而暧昧。走到院门口，林祁沐停下脚步，转身看着傅辞，眼底闪烁着复杂的光芒。

“傅司令，”他轻声道，“你为何对我这般好？”

傅辞抬手，轻轻拂去他发间的雨珠，目光灼热而认真：“因为从第一次在戏台上见到你，我就知道，你是我这辈子想要守护的人。”

林祁沐心头一颤，眼眶瞬间红了。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，他身为戏子，受尽冷眼与轻视，从未有人如此郑重地对他说过这样的话。

“我知道，我们身份悬殊，世人也不会认可。”傅辞握住他的手，掌心温热而有力，“但我傅辞向你保证，从今往后，有我在，没人敢再欺负你，没人敢再轻视你。我会护你一世安稳，让你安心唱戏，做你想做的事。”

林祁沐望着傅辞坚定的眼眸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，扑进他的怀里，哽咽道：“傅辞，我信你。”

傅辞紧紧抱住他，将他护在怀里，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肩头。这一刻，雨声、风声都成了背景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与呼吸。

往后的日子，傅辞依旧常来听春园，只是身份变了，从戏迷变成了林祁沐的爱人。他会在戏台上为林祁沐喝彩，会在戏散后为他披上外衣，会在动荡的时局中，为他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地。

林祁沐依旧在戏台上演绎着悲欢离合，只是他的眼底，多了几分从容与幸福。因为他知道，无论戏台上的结局如何，戏台下，总会有一个人，用一生的时光，等着他谢幕，护他周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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