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

04

雨水很快打湿了他们的头发、校服，顺着脸颊脖颈流下，带来丝丝凉意。陈浚铭却觉得畅快，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沉默走着的张桂源，侧脸线条在雨雾中显得有些柔和。他故意踩踏着地上的小水洼，溅起细小的水花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，像是在为这沉默的同行伴奏。

“张桂源，”陈浚铭又开口，恢复了平日的话痨，“刚才那球要不是你补防及时，我们就悬了……”

“嗯。”张桂源应了一声，没多说什么，但脚步稍微放慢了点，确保陈浚铭能轻松跟上。

“还有啊，我妈昨天还念叨，说好久没看见你了，让你周末去家里吃饭，她做红烧排骨。”

“……再看。”

“别再看嘛，我都答应我妈了！你就来嘛……”

絮絮叨叨的声音混杂在雨声里，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。张桂源听着，嘴角在陈浚铭看不见的角度，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。

这吵闹，驱散了雨天惯有的阴郁，也熨平了他心底那丝因刚才短暂感性而产生的细微别扭。

走到分岔路口，一盏老旧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团昏黄的光圈。张桂源停下脚步，从那个湿漉漉的背包侧袋里，终于掏出了那把一直被“遗忘”的雨伞。

“咔嚓”一声，伞面撑开，隔绝了头顶的雨水，在一小方天地里投下阴影。

张桂源把伞大部分倾向陈浚铭那边，言简意赅：“拿着。”

陈浚铭接过伞柄，触手是微凉的金属，但他手心却觉得温热。他看着张桂源重新背好背包，准备再次冲进雨里，往他自己家的方向跑。

“张桂源！”陈浚铭连忙喊住他，把伞高高举起，试图也将他罩进来，“一起打啊！你先到我家，等雨小点再回去！”

张桂源看了看那顶明显不够两个半大少年并肩的小伞，摇了摇头：“不用，这点雨没事。你快回去，记得用热水冲一下，别感冒。”语气是惯常的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关心。

“哦……”陈浚铭握着伞，看着张桂源朝他摆了摆手，随即转身，小跑着消失在越来越密的雨帘之后，身影很快模糊。

陈浚铭站在原地，撑着伞，却没有立刻移动。伞面上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变得清晰。他低头，看着自己脚下干爽的一小块地面，又望向张桂源消失的方向，心里那暖烘烘的感觉依旧还在，却莫名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。他总是这样，把最好的、最周全的留给他，然后自己承担那些风雨和狼狈。

但他知道，有些东西不用说得太明白。就像那把一直躺在背包里的伞，就像那个“在我家写作业”的承诺，就像此刻他宁愿自己淋雨也要确保他不会被父母责难的匆匆离去。

雨还在下，陈浚铭深吸了一口带着湿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，握紧了伞柄，转身朝着亮着温暖灯光的家走去。他想，明天，一定要早点去学校，把藏在书包里的、妈妈特意多准备的那份热牛奶，稳稳地放在张桂源的课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