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雨幕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,将天地裹得严严实实。萧长歌提着饮雪剑,拎着半壶黄酒,脚步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,溅起一串细碎的水花。十年未曾踏足江湖,脚下的路既熟悉又陌生,就像他此刻的心境——沉寂了十年的仇恨与锋芒,正随着酒液的灼烧,一点点苏醒。
少女名叫林晚星,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,瘦弱的身影在雨雾中显得格外单薄。她不敢多言,只是紧紧攥着那块破碎的玉佩,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略显佝偻却挺拔的背影。她能感觉到,自萧长歌拿起那柄锈剑的瞬间,周身的气息便彻底变了——不再是酒馆里那个浑浑噩噩的酒保,而是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,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,连漫天风雨都为之敛息。
“前辈,”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林晚星终于忍不住开口,声音被雨声打湿,带着几分艰涩,“我们现在要去哪里?云惊鸿的势力遍布江南,官道上全是他的爪牙,稍有不慎就会暴露。”
萧长歌脚步未停,只是仰头灌了一口黄酒,酒液顺着嘴角滑落,滴在青石板上,与雨水相融。他侧过头,眸底的锋芒被雨雾柔化了几分,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去望江楼。”
“望江楼?” 林晚星一愣,“那不是云惊鸿手下‘江南四煞’中老三沈烈的地盘吗?他在那里设了关卡,专门盘查往来江湖人士,凡是不遵‘独尊令’者,格杀勿论!”
“正是。” 萧长歌的声音平淡无波,指尖摩挲着饮雪剑的剑柄,锈迹在掌心留下淡淡的凉意,“十年未动剑,正好拿他练练手。况且,要找云惊鸿,总得先敲掉他的爪牙,让他知道,有些人,有些仇,不是他能压得住的。”
说话间,前方已然出现一座临江而建的阁楼。阁楼高三层,飞檐翘角,挂着一串红灯笼,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扎眼。正是望江楼。楼前站着十几个黑衣劲装的汉子,腰间佩刀,神色凶悍,正挨个盘查进出的行人,稍有不顺眼便拳打脚踢,周围的百姓敢怒不敢言,纷纷绕道而行。
“站住!” 两人刚走近,一个满脸横肉的黑衣汉子便拦了上来,眼神轻蔑地扫过萧长歌的粗布短衫和手中的锈剑,又落在林晚星湿透的衣裙上,嘴角勾起一抹狞笑,“哪来的穷酸和小丫头?不知道望江楼现在归沈爷管吗?要想过此路,先交‘独尊令’,再纳过路费!”
萧长歌没有说话,只是缓缓抬起饮雪剑。锈迹斑斑的剑身在雨水中反射出微弱的光,那光芒虽淡,却让黑衣汉子莫名地打了个寒颤。
“怎么?想动手?” 黑衣汉子色厉内荏地吼道,挥手召来身边几个同伴,“兄弟们,这穷酸不知天高地厚,给我废了他!”
几个黑衣汉子立刻围了上来,钢刀出鞘,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向萧长歌。刀刃划破雨幕,寒光凛冽,寻常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。
但萧长歌只是微微侧身,脚步轻移,如同闲庭信步般避开了劈来的刀锋。他手中的饮雪剑仿佛有了生命,在雨水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锈迹之下,似乎有寒光一闪而过。
“噗嗤——”
一声轻响,如同利刃划破绸缎。最前面那个黑衣汉子还没看清剑的轨迹,便感觉脖颈一凉,鲜血瞬间喷涌而出,染红了身前的雨水。他瞪大了眼睛,满脸难以置信,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剩下的黑衣汉子全都愣住了,脸上的凶悍瞬间化为惊恐。这一剑太快了,快到他们根本看不清动作,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剑影,同伴便已毙命。
“妖……妖法!” 有人失声尖叫,握着钢刀的手开始颤抖。
萧长歌没有停顿,身影如同鬼魅般穿梭在人群中。饮雪剑虽锈,却依旧锋利,十年的沉寂并未磨灭他的剑技,反而让他的剑法多了几分返璞归真的沉稳与狠厉。剑影横斜,伴随着雨水的噼啪声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林晚星站在原地,看得目瞪口呆。她曾听父亲说过酒剑仙的传奇,说他一剑能破千军,那时只当是传说,可此刻亲眼所见,才知道传闻所言非虚。眼前的萧长歌,饮酒仗剑,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,那潇洒不羁的模样,正是传说中酒剑仙的风采。
不过片刻,十几个黑衣汉子便尽数倒在血泊之中,雨水冲刷着地面的血迹,蜿蜒流向江边,染红了一片江水。
萧长歌收剑而立,剑尖垂在地面,滴下几滴鲜血,与雨水混在一起。他再次仰头灌了一口黄酒,酒液入喉,驱散了些许凉意,也让眸底的杀意淡了几分。
“走吧。” 他淡淡开口,迈步走向望江楼。
楼内的人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,纷纷探出头来。看到门口满地的尸体和浑身浴血却依旧从容饮酒的萧长歌,所有人都吓得脸色惨白,纷纷后退。
“谁……谁敢在沈爷的地盘撒野?” 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汉子从二楼走了下来,面色阴沉,腰间佩着一柄弯刀,正是江南四煞之一的沈烈。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精锐手下,个个手持利刃,杀气腾腾。
沈烈的目光落在萧长歌手中的饮雪剑上,瞳孔微微一缩。虽然剑身锈迹斑斑,但那独特的造型和隐约散发的气息,让他莫名地感到熟悉。他皱着眉,仔细打量着萧长歌,忽然想起了什么,脸色骤变:“你……你是萧长歌?不可能!萧长歌十年前就已经死在雁门关了!”
“死?” 萧长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眼中满是嘲讽,“我若不死,怎么看得到你这样的跳梁小丑,也敢在江南作威作福?”
“胡说八道!” 沈烈色厉内荏地吼道,“当年酒剑仙萧长歌何等风采,怎会是你这副落魄模样?你定是冒充他的奸贼!兄弟们,给我上,杀了他,重重有赏!”
十几个精锐手下立刻扑了上来,刀光剑影交织,将萧长歌团团围住。沈烈则握紧了腰间的弯刀,目光紧紧盯着战局,随时准备出手。
萧长歌却依旧从容,他拎着酒壶,一边饮酒,一边挥剑。饮雪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,锈迹之下的寒光越来越盛,剑影如织,密不透风。他的剑法看似随意,却招招致命,每一剑都刺向敌人的要害,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。
“噗嗤!”“啊!”
惨叫声接连不断,手下一个个倒下,沈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他终于意识到,眼前这个男人,真的是那个十年前叱咤江湖的酒剑仙萧长歌!那种深入骨髓的剑意,那种举重若轻的姿态,绝非旁人能够模仿。
“萧长歌!你既然没死,为何要与武林至尊为敌?” 沈烈嘶吼着,眼中满是恐惧与贪婪,“云至尊说了,只要你归顺,既往不咎,还能封你为护法,享尽荣华富贵!”
“荣华富贵?” 萧长歌冷笑一声,剑势陡然加快,一道寒光闪过,最后一个手下应声倒地。他提着剑,一步步走向沈烈,目光如同冰刃,“当年云惊鸿背叛我,害死晚晴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荣华富贵?今日我回来,只为复仇,为晚晴,也为那些死在‘独尊令’下的无辜之人!”
沈烈吓得连连后退,转身想要逃跑。
但萧长歌的速度比他更快。只见一道残影闪过,饮雪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,锈迹斑斑的剑身贴着他的皮肤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
“说,” 萧长歌的声音冰冷刺骨,“云惊鸿的‘独尊令’,到底有什么阴谋?当年他背叛我,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?”
沈烈浑身颤抖,脸色惨白如纸。他知道,自己若是不说,必死无疑。可他也清楚,云惊鸿的手段何等狠辣,若是说了,不仅自己活不成,家人也会遭殃。
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,萧长歌手腕微微用力,剑身划破了他的皮肤,鲜血渗了出来。
“我……我说!” 沈烈再也承受不住压力,哭喊道,“独尊令不止是为了统一江湖,云至尊他……他在寻找一件上古秘宝,据说那件秘宝能让人拥有无上功力,长生不老!当年他背叛你,也是因为你无意中发现了秘宝的线索,他怕你与他争夺!”
“上古秘宝?” 萧长歌眉头一皱,心中疑窦丛生。当年他确实在一次探险中发现了一块奇异的玉佩,与林晚星手中的这块有些相似,后来便交给了苏晚晴保管。难道云惊鸿背叛他,真的是为了那块玉佩?
就在这时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,数枚毒针朝着萧长歌射来,速度极快,带着致命的气息。
萧长歌眼神一凛,猛地拉过沈烈挡在身前。
“噗噗噗!” 毒针尽数射在沈烈身上,他惨叫一声,七窍流血,当场毙命。
萧长歌推开沈烈的尸体,抬头望向窗外。雨幕中,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正朝着望江楼逼近,个个身手矫健,气息阴冷,显然是顶尖的杀手。
“看来,云惊鸿的消息倒是灵通。” 萧长歌冷笑一声,握紧了饮雪剑,眸底的战意再次燃起。
林晚星脸色发白,握紧了拳头,想要上前帮忙,却被萧长歌拦住。
“你找个地方躲起来。” 萧长歌的声音不容置疑,“这些人,交给我。”
他拎起酒壶,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黄酒,将酒壶随手一掷,砸在地上摔得粉碎。然后,他提着饮雪剑,一步步走向门口,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挺拔。
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。如今无需梦回,剑已出鞘,仇已在身。这江湖,他萧长歌,既然回来了,便要搅个天翻地覆!
剑影再次亮起,与漫天风雨交织在一起,谱写着一曲复仇的战歌。望江楼前,一场更为惨烈的厮杀,即将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