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上的轮廓消失了，但压力没散。
陈墨靠着凹角的石壁，呼吸压得很低。他没动，手指却在腰间滑过铜钱串，一枚枚数过去。二十四枚都在。
刚才那阵吸力来得快，退得也慢。现在胸口还发闷，像被什么东西攥着。他知道不是错觉，是灵场还在波动。对方没走，只是换了方式盯他。
他咬破舌尖。疼，清醒。
左手仍按在胸口，残卷的热度已经下去了，但皮肤底下那股跳动感还在。他不管这个，右手慢慢把烟杆插进腰带，让铜钱串垂下来贴着腿侧。不能响，一响就暴露位置。
闭眼。
靠铜钱感应地面震动。
三秒后，右脚外侧的铜钱轻轻震了一下。不是一次，是三次，间隔均匀。有人在靠近，不止一个方向。主通道有动静，另一侧废弃井道那边也有。
追兵来了。
他睁开眼，眼神沉下去。
不能再耗。密室是死地，门只有一个，对方只要封住出口，他撑不过半炷香。必须走，立刻走。
他摸出两张黄纸，又抽出朱砂笔。掌心太窄，画不了大符，只能做小手段。虚影符和声引诀，都是最基础的障眼法，平时看不上，现在反而最管用。
黄纸折成三角，夹在指缝里。朱砂笔蘸了点血，在纸上快速划出两道线。不多不少，刚好够引动一点光影和声音。
做完这些，他盯着主通道的方向。那里黑得深，可他知道机关埋在哪里。上一次进来时，第三块地砖踩下去会有轻微反弹，那是铁栅的触发点。还有第七步右边墙缝，藏着箭槽。
他把一枚铜钱抠出来，用指甲在边缘划了道口子，然后塞进墙缝里。轻轻一推，铜钱卡住，微微倾斜。只要气流有一点变化，它就会震。
这是第一步。
接着他贴地滑出去，动作很慢。膝盖刚用力，右腿旧伤就抽了一下。他没停，继续往前，直到蹭到角落那片刻痕最密的墙面。
这里之前亮过蓝光，说明纹路连通整个阵法。现在光没了，但痕迹还在。他把虚影符贴上去，指尖一抹，血印盖住符角。
火折子擦了一下。
符纸烧起来，光不强，但足够映出墙上的划痕。光影一晃，墙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——正是他刚才蹲着的姿势，抬手、转身、往主通道跑。
同一时间，他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喘息。
声引诀起效。声音顺着墙缝钻出去，在通道里来回撞，听起来像有人在逃。
果然，几秒后，主通道传来“咔”的一声。
铁栅落下。
紧接着，箭矢破空，嗖嗖两声扎进对面墙。
机关被触发了。
对方上当了。
他没等动静完全停下，立刻翻身滚向侧壁。道袍下摆扫过湿冷的地面，沾了一层灰也没管。目标明确——那道锈死的铁门。
旧地图上提过这条密道。说是林府当年建的逃生路，后来塌了一段，没人再用。但他记得，石台下方的粉末移动时，有一缕飘进了墙角缝隙，说明空气是流通的。
他爬到墙边，伸手去摸。铁门包着铜皮，早就腐蚀了，边缘全是绿斑。他用烟杆撬了一下，纹丝不动。
锁死了。
他换手，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。不是法器，就是普通的开骨刀，刃口磨得极薄。插进门缝，一点点撬。
五次。
六次。
“咯”地一声，锁舌松了。
他用力一推，门开了条缝。霉味冲出来，呛得他喉咙发紧。他屏住呼吸，侧身挤进去。
里面是斜下的台阶，石头长满青苔。他掏出火折子看了一眼，台阶有三十七级，和之前的通道一样多。巧合？还是设计如此？
他不想深想，开始往下走。
每一步都先投小石。石子落地没响，说明下面没机关。走到第十五级，他停下。耳朵贴墙听了一会儿，上面没动静。
安全。
继续走。
第二十八级时，右腿伤处又抽了一下。这次更狠，差点跪下去。他撑住墙，喘了口气，然后撕下道袍下摆，缠紧膝盖。布条勒得狠，但能稳住。
再往下。
第三十四级，火折子灭了。
他早有准备，没慌。这种地方不可能完全没光，抬头一看，头顶石缝透进一丝月色。勉强够看清脚下。
最后一级。
地面分岔，两条路。左边宽些，铺着碎石；右边窄，墙上有铜镜嵌着。
他站在岔口，没动。
铜镜有问题。
他取出一枚铜钱，扔向右边。
钱碰到镜子的瞬间，镜面荡出一圈波纹。不是反光，是真正的波动，像水一样。
幻阵。
他闭眼，把铜钱串贴在胸口。磁场偏移的方向是左。
走左边。
贴着墙根挪，每一步都试探。走了十步，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不是真的，是镜阵在扰神。
他不理，继续往前。
又五步，空气中多了股甜腥味。毒烟。他立刻捂住口鼻，加快脚步。前面有块凸起的岩石，他绕过去，趴下。
烟是从头顶通风口漏下来的，量不大，但持续不断。再往前走会中招。
他摸出一张黄纸，卷成筒状，一头含在嘴里，另一头伸进地砖裂缝。这样能吸到底层空气。
爬过去。
二十步后，气味淡了。他吐掉纸筒，站起来。
前面有光。
不是月光，是外面的灯火。
出口到了。
但他没松劲。最后这段路最危险。他记得地图上标过，出口前有个断梯，下面是坑。
走近一看，果然。
木梯只剩半截，对面横梁离这里有三米多。跳不过去。
他低头看坑。黑得看不见底。风吹上来一股潮气，带着腐烂的味道。
不能跳。
他撕下内衬布条，把三枚铜钱裹进去，打了个结。布条另一头绑在烟杆上。
甩出去。
第一次，差一点。
第二次，铜钱勾住了横梁。
他拉了拉，布条卡得紧。
可以。
他收拢道袍，把残卷塞进最里层。左手按住，右手抓布条。
深吸一口气。
荡出去。
风扑在脸上。
身体腾空。
三秒后，脚踩到对面平台。稳住。
没发出声音。
他解开布条，把烟杆收回腰间。
前面是扇木门，看起来随时会倒。他走过去，一脚踹开。
冷风灌进来。
夜色下的街巷就在眼前。身后凶宅沉在雾里，门洞黑着，像一张闭上的嘴。
他走出来，靠在墙边喘气。面具下的脸全是汗，呼吸粗重。右手握紧烟杆，左手仍护着胸口。
巷口没人。
左右看了看，确认没有追踪迹象。
他迈步，走进街道。
脚步刚动，左手突然一凉。
怀里的残卷，又开始发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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