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卷在胸口烧起来的时候,陈墨正靠着门框喘气。他左手死死压住内袋,那股热不是火,也不是体温,像是书页自己活了,在皮肉底下跳动。他没动,右手把烟杆横在膝盖上,铜钱串垂下来,轻轻晃。
三秒后,铜钱串震了一下。
不是风,不是水滴,是灵场波动。真实存在的那种。
他闭眼,咬舌尖。疼,清醒。净目符已经烧完,但他还能靠铜钱感应。这地方不对,空气太静,静得像被抽空了声音。可就在下一瞬,笑声来了。
低的,贴着耳朵的那种。
“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地带走这里的东西吗?”
声音没有方向,也不从嘴里发出,直接出现在脑子里。陈墨没睁眼,右手慢慢握紧烟杆,指节发白。他知道这不是幻觉。上次听到类似的声音,是在北方荒庙,一个被封了三十年的怨灵,靠寄生在诵经声里说话。
“藏头露尾,连具身形都不敢显,也配拦我?”他开口,嗓音哑,但稳。
话出口,墙上的刻痕亮了。
幽蓝色,一闪即逝。那些原本歪扭的划痕,瞬间连成线,组成半圈封印纹。陈墨瞳孔一缩——这是言灵引阵。说出来的字能激活机关,说明对方早在这里布好了局,等的就是有人翻开那本书。
他没再说话,背靠着石墙,一点点往门口挪。右腿还在抖,体力没恢复,但他不能坐在这儿等死。烟杆尾端贴地,轻轻敲了三下。道袍袖口里的铜钱串跟着震了三下。旧师门的暗记,测身后五步有没有埋伏。
没有反应。
他松半口气,刚想抬脚,那声音又来了。
“那本书……本就不该被翻开。”
这次语气更近,像有人站在背后说话。陈墨猛地转身,烟杆扫出一道弧线,铜钱串哗啦作响,金光一闪,击中墙面。什么都没打到。
可石台底下的灰白粉末动了。
粉末原本散着,现在自己移动,重新拼出那个图案——三个圈套在一起,中间断了一笔。锁魂局残形。
陈墨立刻明白对方要干什么。这阵不困人,专吸精气。刚才他用手碰过残卷,已经被种了引子。现在对方远程催动,目标就是夺书,顺便让他变成废人。
他右腿猛蹬墙面,整个人向后跃出。
落地时脚一滑,差点跪倒。但他早有准备,左手仍护住胸口,右手甩出一张符。
最后一张镇邪符。
符纸飞出,正中粉末图案中心。金光炸开,像摔碎了一盏油灯。粉末四散,图案中断,那股拉扯感瞬间消失。
他喘着气,贴着墙滑到门侧角落,蹲下身。烟杆横在胸前,铜钱串垂在眼前,随时能甩出去。
“不是鬼。”他低声说,“鬼不会用言灵控阵。”
也不会留铜钱。
他想起门外那枚刻着“陈”字的铜钱。那是线索,也是陷阱。如果对方真想藏东西,就不会留下姓氏。除非……那人知道他会来,甚至希望他来。
“东西是谁放在这儿的?”他突然开口,“若真不想人看,何必留字‘陈’于门外铜钱?”
说完,他屏住呼吸。
两息。
没有回答。
然后,笑声又起。
这次轻了些,带着点笑意:“聪明。可惜……太迟了。”
话音落,地面震了一下。
不大,但确实动了。石台下方的粉末再次聚集,比刚才更快,更整齐。锁魂局的图案几乎成型,中间那笔也补上了。
完整的阵。
一股吸力从胸口传来,比之前强十倍。残卷像是要自己往外爬。陈墨咬牙,左手用力按住,肌肉绷紧。他知道不能再拖。这阵一旦完成,别说书保不住,他自己也会被抽干。
他右手摸向腰间。
二十四枚铜钱全在。他抽出三枚,夹在指间,蘸了点嘴角的血,快速画了个破字诀。这不是符,是口传的手法,靠血气引动铜钱自带的煞气。
他抬手,将三枚铜钱甩向石台。
铜钱撞地,发出脆响。落地位置恰好形成三角,正对锁魂局三个外圈节点。血光一闪,三枚铜钱同时炸裂,碎屑飞溅。
阵势一顿。
粉末停住。
陈墨没等它恢复,立刻起身,贴着墙往门口冲。他不敢走正路,怕有机关,只能沿着边缘移动。每一步都踩在砖缝上,尽量减少声响。
离门还有两步。
忽然,墙上刻痕全部亮起。
蓝光连成一片,像一张网罩下来。空气中浮现出一个人形轮廓,扭曲,不成形,但能看出是站着的姿势,双手交叠在腹前,像在行礼。
陈墨停下。
他知道这不是实体,是阵法投影。但能用封印纹组成人形,说明对方对这里的机关掌控到了极致。这种人,不会只玩吓唬人的把戏。
“你父母死的时候,也没想到这本书会重见天日。”声音再次响起,这次带了点惋惜,“他们以为藏得好,其实……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。”
陈墨手指一紧。
这句话戳到了他。但他没乱。他知道这是心理战,对方想让他失控,只要他情绪一动,阵法就能趁虚而入。
“你说我父母?”他冷笑,“那你应该知道他们临死前说了什么。”
对方沉默。
一秒,两秒。
“你不配提他们。”陈墨低声道,“连脸都不敢露的东西,也敢碰他们的名字?”
墙上的轮廓晃了晃。
蓝光闪了一下,像是信号中断。
陈墨抓住机会,猛地扑向门口。他没打算逃出去,外面通道复杂,他现在状态太差,跑不远。他要的是位置——门边有个凹角,以前可能是灯龛,现在空着,够他藏身。
他冲进去,背靠石壁,烟杆横在身前。
铜钱串垂下,轻轻晃。
他喘着气,左手仍按着胸口。残卷的热度退了,但那一瞬间的搏动还在皮肤底下回荡。
他知道对方没走。
这种人不会轻易放弃。
果然,几秒后,声音又来了。
“你以为你拿到的是真相?”
“你拿到的,是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