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小鱼轻轻点了点头,目光如蜻蜓点水般在我身上短暂停留,又像触碰到滚烫的铁器一样迅速挪开,似乎再多看一秒钟都会构成某种无形的冒犯。“航班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声音微弱得几乎融入空气中。然而,话音尚未完全消散,一阵剧烈的咳嗽便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。他仓促地用手紧紧捂住嘴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瘦削的肩膀随着那撕扯般的咳嗽猛烈起伏,每一次颤抖都仿佛在耗尽他全身的力气。压抑的咳声在这寂静空旷的角落中显得格外刺耳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破碎感。良久,他才缓缓松开手掌,胸口仍然急促起伏着,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磨过:“抱歉……”“你是感冒了吗?”我皱起眉,仔细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,那层病态的白几乎让人怀疑他的血液是否还流动着温度。
于小鱼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否认,却没能压住随后溢出喉咙的两声轻咳。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粗糙地打磨过一般。“没……没事,可能是有点着凉。”他低声嘟囔着,手指攥紧了卫衣的领口,奋力向上拉扯,似乎想要掩盖住脖颈间那些若隐若现的青紫色痕迹。然而,那双因过分用力而泛白的手指,以及他微微颤抖的动作,非但没能掩饰什么,反而将那些伤痕衬托得更加触目惊心。欲盖弥彰的慌乱中,他低垂着眼帘,像是在逃避某种无形的审视。我的心倏然一沉,仿佛坠入了一片冰寒的深渊。那不是着凉,是伤——一道无法用谎言涂抹过去的疼痛印记。
一阵冷风悄然从远处自动门的缝隙钻了进来,我眼看着于小鱼单薄的身躯又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。那一瞬间,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细微却尖锐的东西轻轻扎了一下。不再犹豫,我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袋,取出临行前母亲硬塞进来的羊绒大衣。那是一件宽大的米色外套,柔软厚实,隐约散发着淡淡皂角香气,仿佛还残留着家里的温暖。“如果不介意的话,先披上这个吧,别着凉了。”我将大衣递到她面前,声音平静,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。
于小鱼凝视着我递过来的大衣,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——惊讶、迷茫,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犹豫。他的手指微微蜷缩,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,似乎我递过去的并非一件普通衣物,而是一团随时可能灼伤他的火焰。“这……太麻烦你了,我真的没关系。”他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,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着,像一张被雨水浸透的纸,脆弱得令人心疼。那点故作镇定的逞强,在寒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“拿着吧。”我的语气平静却坚定,不容拒绝,同时将大衣再度往前送去,几乎逼近他的双手之间。
那件带着陌生人温度的外套,散发着干净的皂角香气,静静地停在于小鱼的眼前。他怔住了,目光落在外套上,又缓缓抬起,看向眼前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。她的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湖水,没有探究,没有怜悯,只有一种纯粹而笃定的关切,那是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暖。他已经太久、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毫无附加条件的善意了。在他的世界里,每一份“好意”似乎都暗中标好了价码——经纪人递来的热饭,是为了让他第二天有足够的体力去应对更为严苛的拍摄;某个制片人故作关怀的嘘寒问暖,不过是为了在晚宴的灯火阑珊处更轻易地伸出那只油腻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