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3

于小鱼的指尖在空中悬停了许久，最终还是败给了那份执拗得近乎倔强的善意。他迟疑片刻，缓缓伸出手，像是怕惊扰什么一般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件外套。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，那一瞬的温热触感犹如一道细微却清晰的电流窜过全身，令他心头一震，条件反射般迅速收回手掌。他将大衣披在肩上，刹那间，一股暖意无声蔓延开来，将他整个人轻轻包裹。那温度并不炽烈，却仿佛能渗透到骨子里，悄然融化了他心底冰封已久的寒霜。一瞬间，酸涩涌上鼻尖，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。于小鱼慌忙低下头，用一片浓密的刘海遮掩住自己失守的情绪，唯恐她窥见了这稍纵即逝的脆弱——那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，绝不能被人发现的软肋。

我看见于小鱼垂下头，肩膀轻微地颤动着。片刻之后，他那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才传入耳中：“谢谢……”他把大衣拉紧了一些，声音中的哽咽难以掩饰，“你……你人真好。”这句简单的称赞仿佛一根细针，轻轻地刺在我的心上。我无从得知于小鱼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，才会对这样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，流露出如此深切的感激之情。“你公司是不是对你很不好？”话几乎是未经思索就脱口而出，问出口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，这样的问题似乎太过冒昧，像是在窥探他的隐私。

果然，于小鱼的身体骤然僵硬，原本因片刻温暖而稍稍松弛的肩膀再次绷紧如弦。他刚刚抬起的头又迅速垂下，像是一株被风雨压弯的小草，无力挣扎。手指紧紧攥着大衣的衣角，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苍白色，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。“没……没有的事，”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，夹杂着隐约的颤抖和拙劣的掩饰，“公司……公司对我挺好的。”他撒谎的模样笨拙得令人心酸，那在昏暗灯光下尤为刺眼的淤青，无声地诉说着真相，将他苍白的话语击得粉碎。我忍不住叹了口气，转而换了个话题：“你太瘦了。”

于小鱼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那件显得愈发宽松的卫衣，衣料在他瘦削的肩膀上微微滑落，他抬手拽紧，试图遮掩住突出的锁骨。片刻后，他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，左边嘴角那个浅浅的梨涡在苍白疲惫的脸上若隐若现，却染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。“一直……一直都是这样，”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，“他们说，上镜的时候，瘦一点会更好看。”话语渐弱，尾音像是融进了空气里，飘忽而无力。他垂下眼帘，似乎是在对我说服，又仿佛只是在努力让自己的内心接受这个理由。我没有再追问。从包中取出那只随身携带的保温杯，轻轻拧开盖子，袅袅热气瞬时升腾而起，在冷清的空气中弥漫开来。我倒了两杯热茶，将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，“喝点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