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术室的自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，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与声响彻底隔绝。
世界被剥离得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器械碰撞声、监测仪器规律却令人心慌的滴答声，以及麻醉剂深入骨髓后带来的那种虚无缥缈的下坠感。意识像沉入冰海的船，一点点被黑暗和寒冷吞噬。江停最后清晰的念头是：必须撑过去。为了严峫，为了安安，他必须从这张手术台上活着下来。
……
时间失去了刻度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意识从一片混沌的泥沼中艰难挣扎着浮起一丝缝隙。剧烈的、撕裂般的痛楚率先复苏，从胸腔深处炸开，蔓延至四肢百骸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牵扯着无数烧红的针。喉咙干渴得如同被砂纸磨过，连吞咽的本能都带来刀割般的剧痛。
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，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人影和病房惨白的天花板。
“醒了？江教授，别动。”护士的声音隔着一层水膜般传来，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按住他试图移动的手腕，正在调整输液泵的参数。
他模糊看到不止一个医护人员在病房里，监测着他的各项生命体征。极度的虚弱和疼痛让他很快再次陷入昏沉。
再次有清晰意识时，已是深夜。VIP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，仪器屏幕幽蓝的光映照着寂静的房间。
他醒了，彻底醒了。
身体像被彻底打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，每一处关节、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。胸口埋着引流管，手臂上扎着留置针，冰凉的药液一点点输入血管，带来一种奇异的、与体内灼痛相反的冷意。
但比身体痛苦更尖锐的，是大脑恢复运转后立刻绷紧的弦。
他极其缓慢地、几乎是耗尽全力地转动脖颈，视线在床头柜上搜寻。没有手机。大概是被护士收走了，以防打扰他休息。
他需要联系外面，但又绝不能是严峫。
就在他试图积攒一点力气按呼叫铃时，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进来的人却不是护士或医生。
吴雩穿着一身深色的便装，像一道沉默的影子，悄无声息地闪身进来，又迅速合上门。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但眼底却带着一丝极淡的、难以察觉的凝重和关切。
“步队在外面拖住医生问情况。”吴雩言简意赅，声音压得很低，走到床边，将保温袋放在柜子上，“炖了点汤，你能进食的时候喝。”
江停看着他，喉咙动了动，发出极其沙哑的声音：“……你怎么……”
“你一个人跑来津海做这种手术，真以为能瞒过所有人？”吴雩打断他，语气没什么起伏，却一针见血，“停安那天无意中说你最近精神很差，脸色不好。步重华觉得不对劲，查了一下建宁那边的就医记录没发现异常，就让我留意津海的医院系统。”
吴雩是谁，他要想查点什么，尤其是这种带着非常规痕迹的事情，几乎不可能瞒过他。
“严峫……”江停最关心的只有这个。
“他不知道。”吴雩干脆地说，“步重华跟他通了电话，只说停安在这边玩得很好，想多住几天，顺便旁听几个案子。他也没起疑，那边案子好像到了收网的关键阶段，他忙得焦头烂额。”
江停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，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，随即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攫住，疼得他眼前发黑，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吴雩眉头皱紧，立刻上前一步，却没有贸然触碰他，只是快速看了眼监测仪上的数据，低声道：“别激动。医生说了，你这次起码得在ICU观察一周，能不能转入普通病房还得看恢复情况。”
江停缓过那阵剧痛，呼吸急促，脸色白得吓人。
吴雩沉默地看着他，过了会儿，才又开口，声音更低了些：“下毒的人，有头绪了吗？”
江停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眼底是一片冰冷的寒潭：“……有猜测。等……等我好点……”
“这事你别管了。”吴雩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步重华已经以配合调查的名义，让你建宁市局的人开始秘密排查你近半年的饮食和接触源。对外只说是一项内部安全审查。至于境外那条线……”
吴雩顿了顿，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冷的、近乎残酷的光：“给我点时间，我能把那只老鼠挖出来。”
他的手段，江停是知道的。有些时候，吴雩的方式比正规渠道更快、更彻底。
江停没有反对。他现在也没有力气去反对。他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，所有的信任和托付都在这个细微的动作里。
“谢谢。”他哑声说。
吴雩没应这句谢，只是打开保温袋，拿出还温热的汤盅：“能喝一点吗？补充体力。”
江停摇了摇头，现在任何吞咽的动作于他都是酷刑。
吴雩也不勉强，将汤盅放回去：“需要什么，让护士联系这个号码。”他递过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，压在江停的指尖下，“步重华安排的人，绝对可靠。停安那边你放心，她什么都不知道，只会以为你工作忙，暂时没联系她。”
交代完一切，吴雩像来时一样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陪伴着他。
江停躺在冰冷的病床上，感受着身体里肆虐的疼痛和虚弱，但心里那块最重的石头，却因为吴雩和步重华的介入而稍稍挪开了一点。
他依然独自承受着生理上极致的痛苦，但他知道，他不再是孤身一人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，新的一天即将开始。
而对于江停来说，这场与毒素、与死亡、与幕后黑手的漫长战斗，才刚刚拉开序幕。他必须尽快好起来，在严峫察觉之前，处理好所有的一切。
他闭上眼，积攒着每一分微不足道的力气，为接下来的每一步，做准备。
总纲是我写的，但内容都是D老师写的
#江停#严江#破云#严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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