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，羁绊

裂痕一旦出现，便会在不经意间悄然扩大。

夜渊来得更勤了。有时是在陆烬对着复杂数据皱眉时，递上一份清晰的分析报告——那些只有顶尖黑客才能获取的行业秘辛，在他手里仿佛唾手可得；有时是在陆烬忙得忘了吃饭时，凭空变出一碟热气腾腾的馄饨，味道竟和陆烬小时候家门口那家老店一模一样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？”陆烬咬着馄饨，抬头看他。

夜渊靠在桌边，指尖轻点着桌面，语气随意：“猜的。”可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，暴露了他并非“瞎猜”。

陆烬心里清楚，这又是夜渊从他记忆里挖走的碎片。换作以前，他或许会觉得被冒犯，但现在，心头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。

这天，父亲的冤案重审开庭。陆烬站在法院门口，看着“无罪释放”的判决被宣读，眼眶终于热了。等了这么多年，父亲终于可以沉冤得雪。

转身时，他看到夜渊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，穿着简单的白衬衫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，竟少了几分妖异，多了几分温和。

“结束了。”陆烬走过去，声音带着释然。

“嗯。”夜渊点头，递给他一瓶水，“去看看你父亲吧。”

墓园里很安静，陆烬把判决书轻轻放在墓碑前，低声说了很多话。夜渊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，安静地陪着，像一道沉默的影子。

离开时，夕阳正沉，染红了半边天。陆烬忽然说：“陪我走走吧。”

夜渊没有拒绝。

两人沿着墓园外的小路慢慢走着，谁都没有说话，却并不觉得尴尬。晚风吹过，带着草木的清香，陆烬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，发现夜渊的侧脸在夕阳下竟柔和得不可思议。

“夜渊，”陆烬忽然开口，“你活了那么久，会不会觉得孤独？”

夜渊脚步微顿，墨色的眼眸看向远方，声音很轻：“习惯了。”

“习惯不代表不孤独。”陆烬看着他，“像你这样的存在，也会有想要抓住的东西吗？”

夜渊转过头，目光落在他脸上，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。“有。”他只说了一个字，却带着千钧之力。

陆烬的心跳漏了一拍，刚想追问，夜渊却移开了视线，仿佛刚才的回答只是错觉。

回到家时，已是深夜。陆烬站在阳台上吹风，月光洒在他身上，带着一丝清冷。

“在想什么？”夜渊的声音突然响起，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阳台，手里拿着一罐啤酒。

陆烬接过啤酒，拉开拉环：“在想，这场契约结束后，会是什么样子。”

按照约定，他死后灵魂会属于夜渊。可现在，他竟开始害怕那个“结束”。

夜渊沉默了片刻，仰头喝了一口啤酒：“契约还没完成，想这些太早。”

“可我总会死的。”陆烬看着他，“到时候，你真的会拿走我的灵魂吗？”

夜渊的动作顿住，月光照亮他眼底复杂的情绪。他没回答，只是把手里的啤酒罐捏扁，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“陆烬，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，“别想这些。在那之前，好好活着。”

说完，他转身就要离开，却被陆烬抓住了手腕。

陆烬的手指有些凉，带着一丝颤抖：“夜渊，告诉我实话。你是不是……不想让我死？”

夜渊猛地回头，墨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。他看着陆烬，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和执着，心里那道名为“理智”的防线，轰然崩塌。

他猛地拉近陆烬，低头吻了下去。

那是一个带着啤酒味和月光清辉的吻，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，炽热而汹涌。陆烬愣住了，随即闭上眼，笨拙地回应着。

风声、虫鸣声，仿佛都消失了。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，紧密地交织在一起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夜渊才松开他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，呼吸粗重：“是。”

一个字，清晰而坚定。

陆烬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，温暖而酸涩。他抬手，轻轻抱住了夜渊的腰。

“夜渊，”他在他怀里低声说，“我也不想离开你。”

夜渊的身体一僵，随即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他，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。

月光洒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，温柔而缠绵。

这场以灵魂为代价的契约，早已彻底偏离了最初的轨道。没有交易，没有利用，只剩下两颗跨越了种族和时光的心，在月光下紧紧相依。

陆烬知道，未来还有很多未知。他不知道夜渊身上藏着怎样的秘密，也不知道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。

但此刻，他只想抓住怀里的人，抓住这份突如其来的、却又仿佛早已注定的羁绊。

而夜渊抱着怀里温热的身体，感受着他真实的心跳，墨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染上了名为“希望”的光芒。或许，这场始于交易的相遇，从一开始，就是命运的馈赠。

他们的故事，还在继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