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
夜渊的身体在缓慢恢复，但那道被圣光灼伤的伤口始终隐隐作痛，像一根扎在骨头上的刺。

陆烬查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，发现猎魔人的圣光对恶魔而言，如同剧毒，唯有两种东西能彻底化解——一是恶魔本源的精血，二是……人类心甘情愿奉献的、纯粹的生命力。

陆烬看着夜渊偶尔蹙起的眉头，心里做了一个决定。

这天晚上，他趁夜渊熟睡时，悄悄划破了自己的指尖，将血滴在了夜渊锁骨的荆棘花纹身上。古籍上说，契约者的血能与恶魔的印记产生共鸣，或许能分担他的痛苦。

指尖的血落在那暗红色的花纹上，竟像是被吸收了一般，瞬间没了踪迹。夜渊的眉头缓缓舒展，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。

陆烬松了口气，刚想收回手，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。

夜渊不知何时醒了，墨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，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——震惊、愤怒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
“你在做什么？！”他的声音嘶哑，带着压抑的怒火，“谁让你用自己的血？！”

“我只是想帮你……”陆烬被他吼得一愣，下意识地辩解。

“帮我？”夜渊猛地坐起身，不顾伤口的疼痛，死死盯着他，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你的生命力会随着血液流逝，你想找死吗？！”

他从未想过，陆烬会用这种方式。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，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消耗？

“可你疼……”陆烬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委屈，“我看不下去。”

夜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，心头的怒火瞬间熄灭，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惜。他抬手，用指腹轻轻擦去他指尖残留的血迹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：“傻瓜，我的伤自己会好，不用你这样。”

“可我想帮你。”陆烬固执地看着他，“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吗？”

夜渊沉默了。他看着陆烬眼底的坚定，忽然低头，轻轻吻上了他的指尖，将那点残留的血迹舔舐干净。

“不许再这样了。”他的声音低沉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，“你的命是我的，没有我的允许，不准随便伤害自己。”

陆烬的脸瞬间红了，点了点头。

然而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。

一周后，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，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。陆烬公司大楼的玻璃幕墙在瞬间布满裂纹，一个穿着白色长袍、手持金色权杖的老者，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顶层实验室的中央。

老者须发皆白，眼神却锐利如鹰，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。他看向夜渊，声音如同洪钟：“孽障，果然藏在这里！”

夜渊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：“审判者，加百列。”

陆烬的心脏猛地一沉。加百列，猎魔人中传说级别的存在，凯的父亲，据说已经活了近百年，一手圣光术出神入化，死在他手里的恶魔不计其数。

“父亲！”林薇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，看到老者，脸色骤变，“您怎么会来？”

陆烬和夜渊都愣住了。林薇……是加百列的女儿？

加百列看了林薇一眼，眼神冰冷：“我早就说过，让你离这个恶魔和他的契约者远一点，你偏不听。今天，我不仅要清理门户，还要净化这污秽之物！”

“父亲，你误会了，夜渊他不是……”林薇想解释，却被加百列挥手打断。

“住口！”加百列举起金色权杖，权杖顶端的宝石瞬间亮起刺眼的光芒，“夜渊，受死吧！”

耀眼的圣光如同潮水般涌向夜渊，比凯的攻击强大百倍不止。夜渊脸色一白，下意识地将陆烬护在身后，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。

“噗——”

一口暗红的血从夜渊口中喷出，溅落在洁白的地板上，触目惊心。他的身体晃了晃，差点栽倒。

“夜渊！”陆烬扶住他，眼眶瞬间红了。

“没事……”夜渊喘着气，擦去嘴角的血，墨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绝，“陆烬，带林薇走，这里交给我。”

“我不走！”陆烬紧紧抱住他，“要走一起走！”

加百列看着他们相拥的画面，眼神更加冰冷：“真是不知廉耻！看来今天，不仅要净化恶魔，还要清理你们这些被蛊惑的凡人！”

他再次举起权杖，更强大的圣光开始汇聚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林薇突然冲到两人面前，张开双臂：“父亲，住手！”

“薇儿，你让开！”加百列怒吼。

“我不让！”林薇的眼泪掉了下来，“父亲，你根本不知道真相！当年害死母亲的不是恶魔，是那些所谓的‘正义之士’！是夜渊救了我，不然我早就死了！”

加百列愣住了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：“你说什么？你母亲她……”

“母亲是被他们污蔑为恶魔的仆人，活活烧死的！”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是夜渊把我从火海里救出来，还一直暗中保护我！他不是坏人！”

加百列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，握着权杖的手开始颤抖。这个他一直坚信不疑的“真相”，竟然是假的？

就在他心神大乱之际，夜渊抓住机会，猛地发力，一道黑色的能量匹练射向加百列。加百列猝不及防，被击中肩膀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。

“你……”加百列又惊又怒，看着夜渊，又看看林薇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
“审判者，”夜渊喘着气，声音冰冷，“你的正义，不过是自欺欺人。今天，要么你走，要么……我们同归于尽。”

他的眼神里带着决绝，显然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。

加百列看着夜渊，又看看挡在他身前的女儿和陆烬，最终长叹一声，收起了权杖。

“罢了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，“这世间的对错，或许真的不是我能评判的。”他看了林薇一眼，“你好自为之。”

说完，他的身影在圣光中渐渐消失。

实验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，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声。

陆烬扶住摇摇欲坠的夜渊，心疼得无以复加：“你怎么样？”

夜渊摇了摇头，看着林薇，眼神复杂：“为什么要帮我？”

林薇擦了擦眼泪，笑了笑：“因为你是好人啊。而且，陆哥那么在乎你，我不能让他难过。”

陆烬看着林薇，心里充满了感激。

夜渊看着眼前的两人，又看了看自己胸口那道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——刚才林薇挡在他面前时，他似乎感觉到，那道圣光的力量减弱了许多。

或许，这世间的善恶，真的不是绝对的。

而他和陆烬的故事，也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中，迎来了新的转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