计划草案初定,张极、苏新皓和黎鹤便暂时散会,各自返回宿舍。“那就这么定了,谁还有疑问吗?”说完后,张极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,高强度脑力劳动后的疲惫感细微地蔓延开来。
得到否定的答案后,大家各自回到宿舍楼。
刚走到宿舍楼下,就被人从后面勾住了肩膀。不用回头,光是听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就知道是谁。
“张极——可算等到你了”张泽禹像只活力四射的大型犬,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,“走走走,踢球去,那边人都快齐了,就差一个!”
张极微微蹙眉,下意识就想拒绝。他喜欢秩序和计划,对这种临时起意、且会与大量陌生人产生交集的集体活动并不热衷。
他知道张泽禹交际圈广,到场的人大概率他都不熟。
“我有点累,想回去休息。”他试图婉拒,语气是惯常的平静。
“别啊极哥!”张泽禹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,手上的力道却没松,半推半拉地带着他往操场方向走,“就踢一会儿,活动活动筋骨嘛!”
“你可是我们学生会的大脑,文武双全对不对?”
“少了你我们队实力大打折扣啊!你看你这大局观,这冷静的头脑,放在球场上那就是定海神针……”
“就踢一会儿,真的,就差你一个了,帮帮忙嘛……”
张泽禹的彩虹屁一套接一套,软磨硬泡,语气真诚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可怜兮兮,既有亲昵又不至于让人真正反感,分寸拿捏得极好。
他其实很清楚张泽禹有夸张的成分,但这种软磨硬泡的方式,偏偏让他有点……招架不住。
与其继续在这忍受这种“精神轰炸”,不如去踢一会儿球清静。
“知道了,我搭应。”张极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“我认输”的意味。
当张极走到那个简易足球场时,果然看到了一群人或站或坐。
除了苏新皓、以及学生会的黎鹤之外,还有那对辨识度极高的双胞胎天乐晴和天乐城,另外几个面生的同学。
张泽禹看到他,立刻跑过来,然后对着众人介绍:“咱们最后一块拼图来啦!学生会大佬,张极!”
左航只是对张极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,他看起来还是那副温和疏离的样子。
双胞胎中的弟弟天乐城蹦过来:“我是天乐城!我哥在对面!”他指了指对面正摩拳擦掌的天乐晴。
他旁边的一个眼熟的男生也简短介绍了自己“左航”
张极也简单回应:“张极。”
这样一来,张极这边,他和双胞胎弟弟天乐城以及左航算是刚认识,队伍里大半都是不太熟悉的人。
黎鹤也笑嘻嘻地凑过来:“哟,工作伙伴来了!待会儿可别对我们下狠手啊!”算是打了个招呼,带了点工作之外的交情。
张极对众人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。
就在这时,黎鹤目光一转,看到了站在稍远处的左航,眼睛顿时一亮,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,几步就蹿到了左航面前,语气熟稔又带着他特有的夸张:
“嘿!左航!还记得我不?大巴车上坐你旁边那个!黎鹤!黎明的黎,仙鹤的鹤!”他生怕左航忘了,又把自我介绍重复了一遍。
左航似乎对黎鹤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攻势有些无奈,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:“记得。”
“我就说你肯定记得!”黎鹤得到回应,更加来劲“你后来分在哪个宿舍啊?军训感觉怎么样?我跟你说,我们教官那可真是……”
他语速极快,问题一个接一个,根本不需要左航回答,自己就能把话题延续下去,仿佛两人是失散多年重逢的老友。
左航显然已经习惯了黎鹤的这种风格,只是安静地听着,偶尔在黎鹤停顿换气的间隙,简短地应一声“嗯”或者点一下头,脸上是那种惯有的、温和而疏离的表情,倒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烦。
张极因为这边吵闹的动静分了些注意力,而张泽禹开始张罗分组,为了尽快开始,也为了平衡实力,他直接拍板
“这样,杨松青、苏新皓、左航、乐天晴,你们四个一队!剩下的,我、张极、黎鹤、景淮,还有乐天城,我们一队!”
被点名为“景淮”的那个清爽男生笑着对张极摆了摆手:“嗨,景淮。一会儿多指教。”
不过踢球本身更看重配合和技术,简单的自我介绍后,大家也就热热身,准备开始了。
张泽禹这边倒是信心满满,尤其是有了景淮这个公认的“足球高手”在。
景淮在热身时还不忘发挥特长,对着足球来了句:“你知道足球为什么伤心吗?”不等别人回答,他自己接道,“因为它被踢来踢去,还老是‘门’(闷)得慌。”
众人:“……”
张极看着这阵容,对面是配合似乎更默契一些的苏新皓、左航等人,自己这边则是个性鲜明的“杂牌军”。
他深吸一口气,将注意力集中到脚下的草地上。既然来了,那就认真踢吧。比赛的哨声(由张泽禹口头模拟)即将吹响。
随着张泽禹一声夸张的哨响,比赛正式开始。
张极很快发现,这场临时组队的比赛远比他想象中有趣。他所在的队伍虽然算是“杂牌军”,但每个人特点鲜明:
张泽禹如同不知疲倦的猎犬,在前场疯狂跑动穿插,不断挥手要球;
黎鹤踢球时而来个花哨的踩单车,虽然成功率不高,但总能搅乱对方防守;
天乐城活力四射,满场飞奔,哪里需要补位就往哪里冲;
而那个爱讲冷笑话的景淮,则是球队的绝对核心,脚法细腻,传球精准,视野开阔,俨然是中场发动机。
张极自己则凭借冷静的头脑和良好的大局观,更多地留在中后场负责调度和拦截,他的预判准确,几次干净利落的断球都阻断了对方的进攻。
苏新皓踢球一如他为人,沉稳高效,跑位聪明,传球合理;
长得像混血的男孩,则显得低调很多,但他技术扎实,处理球简洁明了,毫不拖泥带水,偶尔展现出的停球和过人显露出不错的功底。
天乐晴和他弟弟一样充满活力,在前场不断制造麻烦;而令人意外的是,看起来最内向的男生,被安排在了门将位置,他虽然不说话,但注意力高度集中,高接低挡,竟然扑出了几个险球。
比赛的高潮在下半场到来。
张极后场断下天乐晴的球,抬头观察,发现景淮已经悄然启动前插。
他毫不犹豫,一记精准的长传找到了景淮。景淮胸部停球,动作流畅,不等球落地,直接用一个写意的脚后跟磕传,将球顺给了右路高速插上的张泽禹。
张泽禹接球,利用速度甩开防守,下底传中!
足球划出一道弧线飞向禁区。黎鹤和对方后卫苏新皓同时起跳争顶,两人在空中对抗,黎鹤虽然身高不占优,但弹跳惊人,竟然抢先半步蹭到了球。
而此时,左航不知何时已经幽灵般地出现在那里,他身边无人盯防,面对这绝佳机会,他冷静地摆动右腿,凌空抽射。
足球如同炮弹般飞向球门!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球要进的时候,原本守在近角的杨松青仿佛预判了一般,一个极速的横向移动,几乎是凭着本能飞身侧扑,单掌将球堪堪托出了横梁!
“哇——!”全场爆发出一阵惊呼。
张泽禹抱头惋惜,左航也微微摇头,似乎对自己的射门不够刁钻有些不满。
而扑出这记必进球的杨松青,则被冲过来的天乐晴一把抱住,他脸上也难得地泛起一丝红晕,虽然很快又恢复了腼腆,但眼神里多了点不一样的光彩。
景淮看着这精彩的攻防,一边往回走,一边幽幽地来了句:“这球都没进,看来足球和门柱才是真爱,我们只是意外。”
张极看着这群刚刚还在激烈对抗,此刻却因一个精彩扑救和一句冷笑话而气氛微妙的队友和对手,心里那根习惯于紧绷的弦,似乎在不经意间松动了一丝。
汗水顺着脸颊滑落,带着阳光的温度和青草的气息,这种感觉,并不坏。
比赛最终以1:1的平局友好收场。大家互相击掌,笑着讨论刚才的精彩瞬间,之前的陌生感在汗水和欢笑中消融了不少。
张极接过张泽禹递来的水,道了声谢后拧开瓶盖,仰头灌了几口水,汗水沿着他线条流畅的脖颈滑落,消失在衣领里。
几场高强度的对抗下来,即便是他也觉得有些疲惫了。他和张极默契地退到场边,把位置让给了其他还想继续踢的同学,并肩坐在看台上。
看比赛时的张泽禹,比在场上奔跑时安静了许多。他双手撑在身后,微微后仰,目光专注地追随着场上滚动的足球和奔跑的身影。
但当出现精彩过人、威胁射门或是杨松青又一次神勇扑救时,他总会立刻坐直身体,毫不吝啬地大声喝彩:“好球!”“过得好!”“松青加油!”眼神亮晶晶的,仿佛那份激情与活力只是暂时收敛,随时准备破壳而出。
张极就坐在他旁边,安静地看着。目光偶尔扫过赛场,但更多的时候,是落在身旁这个与平日略显不同的张泽禹身上。
他们做了一年的同班同学,张极见过他在课堂上偶尔走神的样子,也见过下课后他插科打诨的样子,但像这样,处于“活跃”与“安静”之间微妙状态的张泽禹,他似乎见得不多。
张泽禹似乎察觉到了这份过于专注的打量,他猛地转过头,对上张极还没来得及移开的目光,脸上带着点被看得不自在的疑惑:“干嘛这么看着我?我脸上有脏东西?”他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脸颊。
“没有。”张极平静地收回目光,看向球场,“只是觉得,你看比赛的时候,比平时安静点。”
“嗨,跑累了嘛,总得歇歇嗓子。”张泽禹笑了笑,重新放松了姿态,也望向球场,“而且看别人踢球也挺有意思的,能学到点东西,比如景淮那家伙,脚法是真好啊。”
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,只有场上的呼喊声和风吹过的声音作为背景音。
“张极,”张泽禹忽然开口,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今天天气不错,“你平时除了学习和学生会,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吗?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过。”
张极沉默了几秒,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。他侧过头,看着张泽禹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红晕的侧脸,以及那双总是盛满热情的眼睛,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。
“听歌,或者看一些演出录像。”张极回答,然后他顿了顿,语气依旧平淡,却带着一丝认真的提议。
“军训汇演,节目单上还缺些有活力的节目。我记得……你好像会电吉他?如果你想,可以报个名,在舞台上表演。”
“我?”张泽禹显然愣了一下,随即失笑,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,用一种夸张的、带着点自嘲的打趣语气说道
“算了吧,你让我在宿舍里瞎弹还行,一个人抱着吉他站在那么大舞台上?”
他边说边比划着,脸上是故作惊恐的表情,仿佛那是什么极其可怕的场面。
但在他闪烁的眼神和略显急促的语调深处,似乎又藏着点别的什么,或许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,或许是对独自面对目光的真正怯意。
“一个人站在上面,确实有点傻乎乎的。”他最后总结道,语气轻松,却巧妙地将这个提议搁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