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雍章和三年，冬。
鹅毛大雪连下了三日，覆盖了整座皇城，连太和殿前的铜鹤都积了半尺厚的雪，远远望去像两尊白玉雕塑。沈知意裹着一身玄色绣银丝的太傅朝服，踩着积雪踏入东宫时，正听见廊下传来清脆的落子声。
她抬头望去，只见暖阁的窗棂半开着，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女子正坐在窗边对弈，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，仅用一支白玉簪固定，几缕碎发垂在颊边，被暖炉的热气熏得微微泛着软。听到脚步声，女子抬眸看来，那双眼睛亮得像落了雪的星辰，明明带着审视，却又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。
“沈太傅？”林清晏放下手中的棋子，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，“本宫还以为，太后派来的人，会再晚些到。”
沈知意心头微凛。她刚穿来不过半个时辰，原主的记忆还没完全梳理清楚，却没想到这位大雍长公主竟如此敏锐，一开口就点破了她的身份。她定了定神，躬身行礼：“臣沈瑾，见过长公主。太后叮嘱臣，需尽快协助太子处理东宫事务，不敢耽搁。”
林清晏轻笑一声，起身走到廊下，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，指尖很快被冻得泛红。“太后倒是心急。”她转头看向沈知意，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——那是一块成色极佳的暖玉，刻着繁复的云纹，正是太后赏赐的信物，“只是不知，沈太傅是来‘协助’太子，还是来‘监视’本宫的？”
沈知意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。原主沈瑾是太后的远房侄孙女，因精通经史子集被举荐为太子太傅，实则是太后安插在东宫的眼线，专门盯着支持改革的长公主林清晏。而她的任务，是阻止林清晏被太后赐死，帮她护住改革的火种。
“臣只是太傅，”沈知意抬眸，迎上林清晏的目光，语气平静，“职责是教导太子读书明理，其余之事，臣不便干涉。”
林清晏挑了挑眉，没再追问，转身朝暖阁走去：“外面雪大，太傅先进来暖暖身子吧。太子今日还在苦读《商君书》，怕是要劳烦太傅多费心了。”
沈知意跟在她身后走进暖阁，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梅花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暖炉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炭，将整个房间烘得暖意融融。太子萧允翊正坐在书桌前，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，见她们进来，连忙起身行礼：“皇姑母，沈太傅。”
林清晏摆了摆手，示意他坐下：“继续看书吧，沈太傅是来教你的，不必拘谨。”说着，她走到书架前，抽出一卷泛黄的册子，转身递给沈知意，“这是本宫整理的前朝变法案例，太傅若是有空，不妨看看。”
沈知意接过册子，指尖触到纸页的那一刻，忽然顿住。册子的扉页上，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：“愿大雍百姓，皆能免于饥寒。”字迹力道不足，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，显然是林清晏亲笔所写。
她抬头看向林清晏，对方正站在窗边，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，侧脸在暖光中显得格外柔和。沈知意忽然明白，为什么太后会视她为眼中钉——这个长公主，心里装的从来不是权位，而是天下百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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