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清漓...

身体因为剧烈的精神冲击而蜷缩起来，额头抵在冰冷的蓝色冰面上，试图用那寒意镇压脑海里的风暴。

没用。

一点用都没有。

那个模糊的影子，那个清冽的声音，那句“值得吗”，如同魔咒，反复回响，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。

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痛苦中，在她几乎要被那片虚无的蔚蓝彻底吞噬时，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暖流，毫无预兆地从她心口深处，悄然滋生。

那暖流，带着一丝微弱的、橙红色的光芒，如同风中残烛，却顽强地穿透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和脑海中的混沌。

是她的心念之火。

是那份属于她王默的、无论经历什么都未曾彻底熄灭的温暖与执着。

这火焰，曾为了保护同伴而燃烧，曾为了对抗黑暗而闪耀。

而此刻，在这片凝结着水王子无尽悲伤的蓝色冰面上，在她因彻底遗忘而痛不欲生的时刻，它再次，被动地、微弱地，燃烧了起来。

不是为了战斗。

不是为了保护。

甚至不是为了记忆。

它燃烧的，是她此刻唯一的、清晰的、源自生命本能的——

想要抓住那个影子的渴望。

想要回应那句“值得吗”的冲动。

想要在这片冰冷的、被他遗弃的湖边，留下一点点……属于她王默的、真实的痕迹。

王默猛地抬起头，眼中那茫然和痛苦被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所取代。

她看着冰面上自己那双被微弱火光照亮的、依旧空洞却燃烧着不甘的眼睛，看着那双倒影里，似乎终于要清晰起来的、另一个模糊的轮廓……

她颤抖地、却无比坚定地，抬起了另一只手。

指尖，那微弱的、橙红色的心念之火，如同她最后的心跳，明灭不定地闪烁着。

然后，她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，将燃烧着微弱火焰的指尖，狠狠按向那深蓝色的、倒映着一切悲伤与遗忘的——

冰面。

“嗞——”

一声极轻的、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声音响起。

指尖下的寒意与微弱的暖意剧烈交锋，腾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白烟。

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从指尖瞬间传遍全身，比之前任何一次反噬都要强烈，仿佛她正在灼烧的不是冰，而是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。

她痛得浑身痉挛，眼前阵阵发黑，却死死咬住下唇，没有松开手。

火焰在冰上顽强地停留了一瞬，微弱，却执着。

一个扭曲的、带着焦痕的笔画，缓缓地、艰难地，出现在了光滑如镜的深蓝色冰面上。

不是“水王子”。

不是“对不起”。

甚至不是任何完整的词语。

那只是一个字。

一个在她脑海中没有任何意义，却在她灵魂深处疯狂呐喊，随着心念之火一同燃烧、一同刻印下来的——

“清”。

指尖的火焰，熄灭了。

王默脱力地向前倒去，额头重重磕在冰面上，失去了所有意识。

只有那个焦黑的、扭曲的“清”字，孤零零地烙印在深蓝色的冰面上，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，又像一场无声的、用尽全力的呼唤。

在她彻底陷入黑暗前，最后一个破碎的念头，如同游丝般闪过——

是了。

他叫……清漓。

世界在王默眼前彻底沉入黑暗，最后一丝意识是被指尖残留的、火焰灼烧冰面后的尖锐刺痛，以及额角撞在坚硬冰层上的闷响切断的。连那蚀骨的寒冷，都在那一刻远离了。

……

时间失去了刻度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或许只是一瞬，或许是永恒。一丝微弱的感知，如同水底的气泡，缓缓浮上意识的表层。

冷。

不是之前那种撕裂灵魂的、带着排斥与反噬的寒意，而是一种……包容的、湿润的清凉，萦绕在周身。

仿佛沉在很深很静的水底，水流温柔地托举着她每一寸疲惫不堪的神经。

还有……一种气息。

清冽，干净，带着水汽的自然芬芳，以及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、深植于骨髓的熟悉感。

这气息包围着她，驱散了脑海中最后那些躁动不安的碎片，带来一种劫后余生般的、虚弱的平静。

她艰难地，试图掀开沉重的眼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