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值得吗

那声绝望的“不”如同投入深谷的石子，连回音都被死寂的湖水吞没。

水清漓消失了，彻彻底底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
只有他留下的那句话，像淬了冰的针，深深扎进王默的耳膜，扎进她空洞的心底。

“值得吗？”

王默瘫坐在冰冷的枯草地上，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去而被抽干。

罗丽飞落在她颤抖的肩头，小小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衣领，无声地传递着支撑。

值得吗？

她也在心里问自己。为了一个连面容都记不起的人，为了靠近一片与她再无关系的湖水，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，承受灵魂撕裂般的痛苦，值得吗？

脑海里一片混沌的空白，心口是麻木的钝痛。她给不出答案。

或许，在她选择成为叶罗丽战士，一次次举起燃烧着心念之火的法杖时，就已经失去了询问“值得”与否的资格。

她只是……无法停下来。

就像现在，明明知道他已离去，明明知道前方只有更深的痛苦和更彻底的虚无。

她还是挣扎着，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，抬起头，望向那片灰蒙的、死寂的湖面。

目光所及，湖岸边缘，靠近她刚才跌倒的地方，有一小片区域似乎与周围的灰败不同。

那里的水色，不是沉滞的灰，而是一种更深的、近乎墨色的蓝，而且……异常地平整，光滑。

像冰。

王默的瞳孔微微收缩。一种莫名的牵引力，从那片“冰”上传来。她几乎是凭着本能，用手撑地，一点点挪动虚软的身体，朝着那片异常的水域爬去。

草地上留下她拖行的痕迹，混杂着泪水和泥土。罗丽担忧地跟着她，却没有阻止。她知道，此刻任何阻拦都是徒劳。

越来越近。

那片水域果然凝结成了冰。不是仙境常见的、散发着寒气的透明冰晶，而是一种内敛的、深蓝色的冰，像是将静水湖最深处的哀伤和寂寞都冻结在了里面。

冰面光滑如镜，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苍白、泪痕狼藉的脸，和那双盛满了茫然与痛楚的棕色眼睛。

她跪倒在冰面边缘，颤抖的手指，下意识地触碰上去。

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，冻得她一个哆嗦。

但这寒意，却奇异地没有让她退缩，反而像是一把钥匙，再次试图撬动她脑海中那扇被焊死的门。

头又开始隐隐作痛，视野边缘泛起熟悉的、破碎的蔚蓝光斑。

她咬着牙，抵抗着那不适，目光死死锁在冰面上自己的倒影上。

倒影里的她，眼神空洞，嘴唇失去了血色。

不对。

不应该是这样的。

她看着倒影，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。有一个影子，一个模糊的、带着水汽和凉意的影子。

似乎应该出现在这倒影里，站在她身边，或者，在她身后，用那种……她无法忆起，却本能眷恋的眼神，静静地看着她。

是谁？

那个影子是谁？！
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，又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熔岩。

冰与火的极端感受在她体内疯狂冲撞，几乎要将她撕裂。头痛欲裂，那些被封印的、被燃烧的记忆碎片如同困兽，在她意识的牢笼里左冲右突，试图挣脱束缚。

她猛地抱住了头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、痛苦的呻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