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

排练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，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寻常的光亮和声音。

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、灰尘、以及一种淡淡的、冷冽的松香味道。

光线昏暗，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

“啪嗒”一声，灯被摁开，屋内恢复了光明。

奇怪的是，一阵莫名的熟悉感像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。这气味，这昏暗，甚至空气中那种沉甸甸的寂静，都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悸动。

我……是不是，来过这里？

马嘉祺站在我身侧，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肘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，像一道暖流：“别紧张，阿囡。”

我点点头，回应他的微笑。

斜对面的阴影里，宋亚轩背靠着冰冷的墙壁，双手插在裤袋里，自始至终一言不发，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冷冷地凝视着我，目光锐利。

房间中央，刘耀文占据了唯一一张旧沙发椅。

他没有坐直，而是懒散地陷在里面，一条胳膊搭在扶手上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子。

他穿着一件黑色背心，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。他没说话，眼睛从上到下缓慢地扫视我。

“阿囡？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低沉，带着点沙哑，像是在压抑着什么。

“是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，虽然我真的很紧张。

也不知道为何，自此一踏进这间屋子，我就感觉到无比的压抑。

“马嘉祺说，你想进乐队？”他挑眉，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嘲讽。

“是。”我重复道，目光没有躲闪。

他扯了扯嘴角，那算不上一个笑容，更像是一种肌肉的牵动。

“我们这儿不缺端茶送水喊加油的。”他身体微微前倾，压迫感随之而来，“告诉我，你能做什么？或者说，你凭什么觉得，我们能让你留下？”

这时，一直躲在架子鼓阴影里的贺峻霖忽然动了动。他穿着价格不菲的休闲装，脸上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暴躁和阴郁。他没什么表情地插了一句，声音很轻，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：“跟她废什么话？看着就碍眼。”

他的话像刀子一样甩过来，让我的心漏了一拍。

然而，刘耀文没理他，依旧盯着我，突然换了一个问题，这个问题古怪而突兀：“如果天黑后，你一个人在一条陌生的巷子里，听到呼救声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
这个问题让我一怔。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——黑暗、潮湿的墙壁、压抑的哭泣声……还有一种强烈的、想要冲过去的冲动。但这碎片太快了，我抓不住。

我还没回答，窗边传来书页合上的轻响。是严浩翔。他合上手里那本厚重的乐谱，转过身来，僵硬地笑了笑，他语气轻松地说：“耀文，别吓唬新人了。我看她挺有潜力的。”可他的眼神深处，却没有丝毫温度，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。

还有未掩饰的慌张。

另一边，张真源懒洋洋地靠在一个音箱上，怀里抱着他那把贝斯。他手指随意地拨弄着琴弦，发出几个低沉而模糊的音符，似笑非笑地接话，眼神却飘忽不定，仿佛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：“马哥带来的人，总不会错。不过嘛……”他拖长了调子，“乐队可不是过家家，小跟班，想清楚哦。”

就在这一片混乱的质询和古怪的氛围中，贺峻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。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，像是要从中挖掘出什么。他忽然又开口，这次语气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急切和试探：“你……刚才是不是想到什么了？”他问得很突兀，“比如，那条巷子？”

我的心猛地一紧。他又一次精准地戳中了那模糊的感觉。但我迅速压下异样，坚定地否认：“没有。什么都没想起。”

刚才他的话已经深深刺痛了我，如果他知道我看见了他打架，只怕以后的麻烦会更多。

贺峻霖眼底那丝微弱的亮光瞬间熄灭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失望和烦躁。他转过头去，不再看我。

整个过程中，丁程鑫一直隐没在最深的角落里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。直到这时，他才发出一声极轻的、带着讽刺的冷哼。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。

“浪费时间。”

他吐出三个字，声音低沉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，像冰锥一样扎人。

不是对我，而是对其他六个人。

然后房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。

刘耀文的目光在我脸上又停留了几秒，那眼神复杂难辨，有探究，有审视，甚至还有一丝……期待？

最终，他像是失去了兴趣，或者说，得到了某种初步的答案，重新靠回椅背，挥了挥手，简短地命令道：“行了。明天放学过来排练。”

这就算是通过了？容易得超乎想象，却也诡异得让我心慌。

马嘉祺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，轻轻推了推我的后背：“太好了，阿囡！欢迎加入。”他推着我朝门口走去。

就在我握住门把手，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时，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再次排山倒海般涌来。我忍不住回头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昏暗、杂乱却仿佛藏着无数秘密的空间。目光扫过刘耀文漫不经心的侧脸，严浩翔虚假的阳光笑容，张真源游离的眼神，贺峻霖烦躁的背影，丁程鑫隐在暗处的轮廓，还有……宋亚轩那双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我、冰冷而执着的眼睛。

就在我与宋亚轩视线交汇的刹那，一个极其模糊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——不再是黑暗的巷子，而是一个同样昏暗的房间，似乎就是这里！一个少年蜷缩在角落，肩膀微微颤抖，而我，好像正朝他伸出手……

画面一闪而逝，快得让我头晕。我慌忙转过头，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门，冲了出去。走廊明亮的光线刺得我眼睛发疼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。

我想要寻找一个答案，而那个答案，或许就藏在我与这七个人的过去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