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峻霖的事情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,让我内心的涟漪久久不散。
那个暴躁公子哥形象下,似乎藏着截然不同的内核。这种改观,让我对乐队其他人也少了几分先入为主的戒备。
放学铃声响起,我照例低头快步走向校门。
刚出校门没多远,几个眼熟的身影就堵在了前面——是昨晚那几个混混。
我心里一紧,下意识后退半步,警惕地看着他们。
出乎意料的是,为首的黄毛脸上还带着伤,看到我,非但没有昨天的嚣张,反而挤出一个近乎讨好的、别扭的笑容。
他往前蹭了两步,其他几个人也畏畏缩缩地跟着。
“那个……同学,对不住啊!”黄毛声音干巴巴的,把手里的一个小布袋递过来,
“这是昨晚……不小心拿错的你的钱,还、还给你!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!”
我愣住了,接过钱包,里面正是我昨天带在身上那点少得可怜的生活费。
他们不仅道歉,还还了钱?这转变太突然,太诡异。
“你们……”我迟疑地开口。
“是是是,我们错了!您大人有大量,千万别跟贺、贺少说……”
黄毛急忙摆手,脸上带着明显的恐惧,说完就带着人一溜烟跑了,仿佛慢一步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。
我看着他们的背影,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钱,心里五味杂陈。
是因为贺峻霖吗?这种被无形力量保护的感觉,让我在不安之余,竟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感动。至少,奶奶的医药费暂时有了着落,也不会让我那么难堪。
我直接去了医院。
奶奶的情况稳定了些,但还需要住院观察。
陪奶奶说了一会儿话,看她睡下后,我起身去水房打水。穿过安静的走廊时,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闪进了隔壁的病房。
是刘耀文。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背心,侧脸冷硬,和面试那天一样,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。想起他上次那些尖锐的问题,我下意识地想避开,加快了脚步。
离开医院时,天色已晚。我选择了走侧门的消防楼梯,这里灯光昏暗,人少。刚下到楼梯转角,就听到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。
我停住脚步,借着安全出口微弱的绿光,看见一个人影蜷缩在下一层的台阶上。肩膀耸动,头深深埋在膝盖里——是刘耀文。
那个在排练室像头孤狼一样冷漠强势的人,此刻竟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。
巨大的反差让我心头一震。我站在原地,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。看着他颤抖的背影,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。
犹豫片刻,我轻轻走下去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但干净的面巾纸,默默递到他面前。
刘耀文猛地抬起头,脸上满是泪痕,眼睛通红。看到是我,他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和愕然,随即飞快地用手背擦掉眼泪,试图恢复平时的冷峻,但通红的眼眶和鼻尖却出卖了他。
他没有接纸巾,只是看着我,眼神复杂。
我叹了口气,心中突然泛起同情。
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没有离开,就在他旁边一级的台阶上坐了下来,保持着一点距离。
楼梯间里很安静,只有他偶尔抑制不住的抽气声,和远处隐约的医疗仪器滴答声。
他抬头看向我,湿透了的眸子满是委屈。
像是意料之中一样。
忽然,他猛地伸出手,一把将我拉进怀里,紧紧抱住。
我全身僵住,心跳如擂鼓。
他的怀抱并不温暖,算得上蛮横,甚至带着夜风的凉意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,可他的手臂却箍得很紧,像是在溺水时抓住唯一的浮木。
我没有挣扎,也没有回应,只是任由他抱着,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。
过了不知道多久,他才慢慢松开我,转过头,声音沙哑:“……谢谢。”
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医院,已是深夜十二点。街上空荡荡的,只有路灯拉长我们的影子。两人沉默地走着,气氛尴尬又微妙。
“你……怎么在医院?”我试着打破沉默。
他双手插在裤袋里,目视前方,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:“我妈。老毛病,经常住院。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我心里一动。原来如此。那种为亲人病情担忧的无助感,我太熟悉了。共情让我暂时忘记了他的冷漠和尖锐。“会好起来的。”我轻声说,像是在安慰他,也像是在安慰自己。
他侧头看了我一眼,昏暗的光线下,他的侧脸轮廓似乎柔和了些。
路过一个街心公园时,我们看到两个小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在推搡叫骂,眼看就要打起来。我和刘耀文默契地绕开,走到公园对面一个还没收摊的馄饨摊。
“吃点东西吧。”他说。
我们坐在简陋的小凳上,点了两碗热馄饨。锅里的水汽蒸腾而起,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。在氤氲的热气后,他低垂着眼睑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,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消散了,竟好看得有些惊人。
“奶奶怎么样?”他忽然问。
“好多了,谢谢。”我捧着温热的碗,暖意从指尖传遍全身。也许是夜色太沉,也许是刚才的插曲拉近了距离,我鬼使神差地多说了几句,“就是慢性病,需要一直吃药……我是个孤儿,和奶奶相依为命。”
他搅拌馄饨的手顿了顿,没说什么,但倾听的姿态让我感到一种罕见的安心。
“抱歉啊。”
“没事的。”我笑了笑。
就在这时,对面公园那俩“打架”的混混,画风突变,突然抱在一起,激烈地接起吻来。
我和刘耀文同时愣住,视线撞在一起,又迅速尴尬地分开。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异样。
“咳……吃饱了就走。”他三两口吃完馄饨,放下碗站起身。
“嗯。”我也赶紧吃完。
走到分岔路口,他停下脚步。“走了。”
“再见。”我挥挥手。
他转身,高挑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。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,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。这一晚,我好像看到了刘耀文坚冰之下的裂痕,而那裂痕中透出的,是和我一样,渴望温暖与理解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