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景琰的“初吻糗事”成了接下来几轮游戏的最佳调味料，每次轮到他要受罚，沈阅总要挤眉弄眼地补一句：“可不能再被渣男骗了哦！”惹得林景琰哭笑不得，只能连连喝酒表示郁闷。
气氛正酣时，苏晚晴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，她低头看了一眼，原本清冷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，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。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墨寒知的眼睛。
“哟，晚晴姐，这笑容……有情况啊？”沈阅立刻嗅到了八卦的气息。
苏晚晴大大方方地放下手机，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：“嗯，我男朋友问我什么时候结束，外面下雨了，他过来接我。”
“男朋友？！”
这下连林景琰都暂时从自己的“悲愤”中抬起头，惊讶地看了过来。苏晚晴是出了名的难追，眼光极高，而且大部分精力都扑在学业上，没想到不声不响就脱单了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？是谁啊？我们认识吗？”苏晚月也瞪大了眼睛，显然她这个做妹妹的也是刚知道不久。
苏晚晴笑了笑，没有详细说明，只是简单地说：“刚确定关系不久。他在隔壁A大读研，学物理的。”语气里的维护和满意显而易见。
“A大物理硕？学霸啊！”沈阅咂咂嘴，“晚晴姐，你这找对象的路线真是……一如既往的高标准。”
墨寒知晃着酒杯，淡淡插了一句：“挺好。”他对别人的恋情没什么兴趣，但只要对方人品不差，他也乐见其成。苏晚晴和他们玩得好，但一直很有分寸，不是乱来的人。
这时，夜店墙上的复古挂钟轻轻敲响，指针指向了十点半。
苏晚晴看了一眼时间，便拉着妹妹苏晚月站起身：“不早了，后天还要开学报到，我和晚月得先走了。”
“别啊晚晴姐！”沈阅立刻哀嚎起来，一脸怨念，“这才几点？又不是明天开学，开学第一天又没什么正经事，不就是去听领导念经吗？今晚说好不醉不归的！”
苏晚晴瞪了她一眼，苏晚月只好苦了脸，扯着姐姐的袖子对众人道：“再见，微积分的预习还没做完呢，开学第一课就是王教授的，我可不敢摸鱼。”
苏晚晴歉意地朝其他人点点头，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：“是啊，学业要紧。而且我男朋友已经到了。”她目光望向门口，几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，果然看到一个穿着简洁白衬衫、戴着细框眼镜的清瘦男生站在那儿，安静地等着，手里还拿着三把伞。
“见色忘友啊晚晴姐！”沈阅捶胸顿足。
苏晚晴懒得理他这戏精模样，对墨寒知和林景琰道了声“我们先走了，开学见”，便拉着妹妹干脆利落地走向门口。那个男生见到她们，立刻迎了上来，将一把伞递给苏晚晴，另一把很自然地撑开，罩在苏晚月头顶，自己则稍稍淋着点雨，举止体贴又得体。
墨寒知看着他们三人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，挑了挑眉。看来苏晚晴这次是认真的，那个男生看起来确实不错。
卡座里瞬间冷清了不少。沈阅看着剩下的酒，唉声叹气：“没劲没劲！学霸的世界我不懂！后天才开学有什么好准备的？寒知，景琰，就剩咱们仨了，必须喝到天亮！”
林景琰喝得有些晕，也有些意兴阑珊，推了推眼镜：“我也差不多了，明天家里还有点事。”
墨寒知本来也无所谓，但看着沈阅那副怨天尤人的样子，又想到回家可能要面对顾云阁那张说不清是怯懦还是隐含深意的脸，忽然觉得在这里喝酒也不错。
“行啊，”他懒洋洋地重新靠回沙发，对侍应生打了个手势，“再开一瓶，记我账上。”
沈阅立刻又活了过来：“够意思！还是墨少痛快！”
然而，墨寒知心里清楚，这场看似尽兴的夜宴，也快要散场了。
夜，还深。但黎明和新的篇章，已在不远处等候。
宿醉带来的钝痛像一把迟钝的锉刀，在墨寒知的太阳穴上反复刮擦。他是在自己房间那张宽阔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的，厚重的遮光帘将清晨刺眼的光线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，房间里一片适合沉睡的昏暗。但生物钟，或者说，是某种对“开学日”残存的肌肉记忆，还是让他在这个时间点醒了过来。
喉咙干得发紧，他低咒一声，赤脚下床，踩在冰凉的地板上，走到迷你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，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杯，那股烧灼感才稍稍缓解。昨晚最后的记忆有些模糊，只记得和沈阅、林景琰又喝了不少，怎么回来的都记不清了，大概是代驾。
他瞥了一眼床头柜上关机的手机，懒得打开。不用想也知道，里面肯定有沈阅抱怨头疼的消息，或许还有林景琰惯例性的、带着调侃意味的“慰问”。至于那个被他莫名其妙拨了视频电话的小东西……
墨寒知眼神冷了一下，将杯中剩余的水喝完，走进了浴室。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，却冲不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。他告诉自己，那烦躁源于宿醉，与任何人无关。
洗漱完毕，换上一身随意却价格不菲的休闲服，墨寒知才慢悠悠地走下楼梯。餐厅里，早餐已经准备好，中西合璧，摆盘精致。但长餐桌旁，只坐着一个人。
顾云阁。
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，洗得干干净净，熨烫得平平整整，衬得他身形更加单薄。他正低着头，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碗白粥，听到楼梯的动静，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，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，但没有抬头，也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惊慌失措地想要起身离开，只是将头埋得更低，仿佛这样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墨寒知脚步顿了一瞬，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餐桌主位坐下。佣人李阿姨立刻为他布好餐具，盛上热腾腾的海鲜粥。
餐厅里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餐具碰撞声和咀嚼声。这种沉默并不令人舒适，反而像一根逐渐绷紧的弦。
墨寒知拿起银勺，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粥，目光却落在对面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少年身上。顾云阁的校服……好像是本市那所著名的重点高中，市一中的。墨寒知知道那所学校，书呆子学校。
哦，高中早开学。
他想起昨晚那通电话，想起顾云阁在屏幕里那双惊慌又带着一丝懵懂的眼睛，一种恶劣的念头又冒了出来。他放下勺子，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，打破了沉默，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和一贯的慵懒：
“昨天睡得好吗？”
顾云阁猛地抬头，看向墨寒知，琥珀色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和难以置信，随即又迅速垂下眼帘，盯着碗里的粥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……还好。”
“哦？”墨寒知拖长了语调，像猫逗弄爪下的老鼠，“我还以为，我昨天说了那么……动听的话，你会激动得睡不着呢。”
顾云阁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，一直蔓延到脖颈。他死死咬着下唇，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，粥碗边缘溅出了几滴汁水。他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，只是把头埋得更低，几乎要磕到碗沿上。
看着他这副羞愤难当却又不敢反抗的样子，墨寒知心里那点因宿醉和莫名情绪带来的烦躁奇异地消散了一些。果然，欺负这个小废物，是调节心情的有效方式。
“今天开学？”墨寒知换了个话题，仿佛刚才的调侃从未发生。
“……嗯。”顾云阁低低地应了一声。
“几点上课？”
“七点二十早读。”
墨寒知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，已经七点过1分了。从这里到市一中，不堵车也要二十多分钟。
“那你还不快滚？”墨寒知语气恶劣，“想开学第一天就迟到？还是指望我开车送你？”
顾云阁像是被提醒了，猛地站起身，因为动作太急，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。他慌乱地抓起放在旁边的书包，看也不敢看墨寒知，小声说了句“我吃好了”，就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餐厅。
墨寒知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，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。就这点胆子，还敢留在墨家？
他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自己丰盛的早餐，悠哉悠哉去睡了个回笼觉。
——
市一中高一二班的教室里，书声琅琅。清晨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，洒在堆满课本的书桌上。顾云阁坐在靠窗的位置，面前摊开着英语课本，嘴唇无声地翕动着，跟着大家的节奏默读，但眼神却有些涣散，无法完全聚焦在字母上。
他的思绪，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几个小时前，那个混乱的清晨，更准确地说，是飘回了昨晚那个突如其来的视频电话。
墨寒知……那个像恶魔一样恶劣、以捉弄他为乐的“哥哥”，为什么会说那种话？“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”……那句话像魔咒一样，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。他知道那肯定是假的，是墨寒知在戏弄他，或许又是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把戏。可当那句话透过听筒传来，带着墨寒知特有的、漫不经心又极具穿透力的嗓音时，他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，然后疯狂加速。
那种感觉，与其说是喜悦，不如说是巨大的恐慌和不知所措。他宁愿墨寒知继续用冰冷、厌恶的眼神看他，用刻薄的语言刺他，那样他至少知道该如何应对——沉默、忍耐、降低存在感。可这种突如其来的、暧昧不明的话语，反而让他方寸大乱，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，今天早上面对墨寒知时，更是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。
他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，也从未想过近距离接触，那次看愣了对方，一定很丢人……
“顾云阁？”同桌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，小声提醒，“老师看你呢。”
顾云阁猛地回神，发现英语老师正皱着眉看向他这边，他赶紧低下头，假装认真看书，脸颊却微微发烫。他从来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，认真听讲，遵守纪律，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早读课上走神。
绝不能这样下去。他暗暗告诫自己。墨寒知是危险的，是不可预测的。他不能因为一句明显是玩笑的话就自寻烦恼。他的首要任务是学习，是考上好的大学，是尽快拥有离开墨家、独立生活的能力。只有那样，他才能真正摆脱这种寄人篱下、任人宰割的处境。
想到这里，顾云阁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课本上，将关于墨寒知的一切都暂时抛到脑后。窗外的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然而，有些念头一旦生根，便如藤蔓般难以斩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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