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甜，萧玦蹲在药房后的空地上，手里削着根青竹。竹皮被刀片刮下薄薄的一层，卷曲着落在脚边，像叠起的青纱。他要编个小竹筐，给沈清辞装刚晒好的枸杞——上次见她把枸杞装在陶罐里，取用时总洒出来，便想着编个带提手的细篾筐，既透气又方便。
“削这么薄，不怕断了？”
沈清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笑意。她手里端着个瓷盘，上面摆着刚蒸好的山药糕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盘沿的花纹。萧玦回头时，正撞见她抬手拂开额前的碎发，指尖沾着点面粉，像落了片雪。
“这竹韧性好，”他举起手里的竹篾晃了晃，弧度弯得像月牙，“你看，这样都不断。”话音刚落，竹篾“啪”地断成两截，他脸上的得意僵住了，耳尖腾地红了。
沈清辞笑着走过来，把瓷盘放在石桌上：“先吃块糕吧，刚出锅的，垫垫肚子。”山药糕泛着淡淡的米白，上面撒着层桂花碎，甜香混着竹屑的清气，格外好闻。
萧玦拿起一块，咬了小口，软糯的糕体在舌尖化开，带着桂花的甜。他偷偷看沈清辞，见她正低头看自己散落的竹篾，手指偶尔捡起一根，对着阳光照照，像在研究什么。
“其实，”他含糊道，“断了也没事，我再削一根就是，这根竹够粗，能削出不少篾。”
沈清辞没说话，只是拿起一根断成半截的竹篾，指尖轻轻摩挲着断裂处：“你总爱跟自己较劲，编竹器要顺着竹性来，太急了反而容易断。”她放下竹篾，拿起刀片，接过他手里的青竹，“我试试。”
刀片在她手里似乎变了个样子，轻轻贴着竹皮游走，削出的竹篾薄如蝉翼，却带着韧劲，她手腕一转，竹篾便弯出个圆润的弧度，像天然长成的曲线。“你看，”她把竹篾递给他，“不用太追求薄，均匀就好，这样编出来的筐子既结实又好看。”
萧玦接过竹篾，指尖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，心里像被山药糕烫了下，暖融融的。他学着她的样子慢慢削，果然顺利多了。竹篾一根根堆在旁边，渐渐有了模样。
沈清辞坐在石凳上，小口吃着山药糕，看他专注的侧脸。阳光穿过新抽的竹枝，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他睫毛很长，垂着眼时，像蝶翼停在眼睑上。她忽然想起今早去前村送药，听见李婶跟人说：“萧家那小子，天天往药房跑，不是编这就是做那，眼里心里全是清辞丫头呢。”
那时她没应声，心里却像揣了颗蜜枣，甜得发涨。此刻看他笨拙又认真地削着竹篾，忽然觉得，原来安稳的日子，就是有人愿意为你慢慢来，愿意把一份心意，藏在每一根细细的竹篾里，编进寻常的朝朝暮暮里。
“编好了。”萧玦举起手里的小竹筐，筐身是细密的六角纹，提手处还编了朵小小的桂花，“你看，能用吗？”
沈清辞接过竹筐，大小正好能放进药柜的抽屉，她往里面装了把枸杞，红色的果实落在青竹篾上，像撒了把碎玛瑙。“正好，”她抬头冲他笑，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，“谢谢你，萧玦。”
萧玦挠了挠头，拿起一块山药糕塞进嘴里，甜香漫开来时，他想，往后要编更多的竹筐，装下这日子里所有的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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