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夜的风带着凉意,卷着药房后院的桂花香,漫进窗棂。沈清辞坐在新搭的竹架下,手里捏着那枚平安扣,月光透过竹篾的缝隙落在上面,玉质泛着温润的光。竹架是萧玦今日午后搭的,特意留出一角悬着盏竹灯,灯影里,他正蹲在石桌旁,削着根细竹条。
“还在忙?”她往石桌上放了碗热汤,是用新采的山药和莲子炖的,“天凉了,先暖暖身子。”
萧玦抬头时,鼻尖沾着点竹屑,像落了层霜:“快好了,这竹条太硬,总削不匀。”他手里的竹条被削成细如发丝的篾,正往个竹制的小盒子上缠,盒盖隐约能看出是朵桂花的形状,“想着给你装平安扣,配你新绣的荷包正好。”
沈清辞拿起荷包看了看,湖蓝色的缎面上,用银灰线绣着竹影,竹梢缠着圈细桂花,针脚比上次匀整了许多。“你倒是比我还急,”她把荷包放进他编到一半的竹盒里,大小竟分毫不差,“明日再弄吧,看你眼睛都熬红了。”
萧玦却不肯停,指尖捏着竹篾继续缠:“今夜月色好,竹性稳,编出来的活儿不容易走形。”他忽然低头,借着竹灯的光凑近看她,“你绣的桂花,比后院开的还香。”
沈清辞被他看得心跳漏了半拍,慌忙移开视线,假装整理竹架上的草药:“就你嘴甜。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耳尖红得发亮,像被月光浸过的樱桃。
竹灯的光晕里,萧玦的手指翻飞得更快了。竹篾在他掌心转着圈,时而收紧,时而松开,桂花的花瓣渐渐成形,每片都带着细微的弧度,像被夜风拂过的真花。沈清辞看着看着,忽然想起白日里去前村送药,王阿婆拉着她说:“那后生编竹器时,眼里的光比灶火还亮,不是为了挣钱,是为了让你欢喜呢。”
那时她只笑了笑,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,软软的。此刻看他专注的侧脸,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,忽然觉得,这竹架悬着的不止是月光,还有两人悄悄滋长的心意,像竹篾上的纹路,看似散乱,实则早被一根看不见的线,紧紧缠在了一起。
“成了。”萧玦举起竹盒,盒盖的桂花上还缀着颗小小的竹珠,是用竹根打磨的,圆滚滚的像颗星子,“你试试,合不合用?”
沈清辞把平安扣放进竹盒,再塞进荷包里,挂在腰间,低头时能闻到淡淡的竹香和桂花香。“正好,”她抬头冲他笑,眼里的光比竹灯还亮,“走,去后院摘些桂花,我给你做桂花糕。”
萧玦立刻跟在她身后,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里。后院的桂树被月光照得发亮,金黄的花瓣落了满地,像铺了层碎金。沈清辞踮脚摘花枝,萧玦赶紧凑过去托着她的腰,掌心触到她布衫下的温热,忽然觉得指尖都在发烫。
“够了够了。”沈清辞笑着推开他,怀里已经抱了满怀的桂花,“再摘树都要秃了。”
两人回到竹架下,沈清辞把桂花倒进竹筛里,萧玦则去灶房烧水。竹灯的光在地上晃啊晃,映着筛子里的桂花,像撒了把会发光的碎糖。沈清辞低头捡着花梗,忽然发现竹筛的边缘,竟被人悄悄编了圈细竹丝,绕成“辞”字的形状,藏在桂花的影子里,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她捏着那根细竹丝,忽然想起萧玦说过的“顺竹性”,原来有些心意,不必说破,顺着日子的纹路慢慢缠,自然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露出温柔的形状。
灶房里传来萧玦的咳嗽声,想来是被蒸汽呛到了。沈清辞起身走去看,见他正笨手笨脚地往锅里倒桂花,糖罐倒了,白糖撒了一地,像落了层雪。
“笨手笨脚的。”她笑着帮他收拾,指尖碰到他的手背,两人同时缩回手,又同时笑了。
月光透过灶房的窗,落在满地的白糖上,亮晶晶的像星子。竹架上的药香,后院的桂香,灶房的甜香,在这秋夜里慢慢融在一起,酿成了最绵长的滋味。萧玦看着沈清辞低头搅着锅里的桂花糊,忽然觉得,这竹盒里装的不止是平安扣,还有往后无数个这样的夜晚,有她,有竹香,有说不尽的家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