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ection.1

九月的风带着樟树的清香掠过操场，白橘抱着练习册走过篮球场时，恰好避开了一记飞过来的篮球。指尖刚触到走廊栏杆，就看见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个身影——张函瑞垂着眸，校服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腕骨分明的手，正轻轻摩挲着一片被风吹落的银杏叶。

他似乎对周遭的喧闹格外迟钝，又像是刻意隔绝。白橘认得他，隔壁班那个总坐在靠窗位置的男生，成绩拔尖，性子冷得像初冬的霜，却会在下雨天默默把伞放在忘带雨具的同学桌角，自己淋着雨离开。高敏的人总习惯把温柔藏在沉默里，这点白橘隐约懂。

她没上前打扰，转身要走时，却听见轻微的纸张翻动声。张函瑞手边摊着本诗集，其中一页夹着朵干枯的小雏菊，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黄，像是被人精心保存了很久。他的指尖很轻，生怕碰碎了花瓣，眼神专注得让周遭的喧嚣都淡成了背景。

之后的日子里，白橘总能在不同地方撞见张函瑞。图书馆三楼的角落，他戴着耳机看书，眉头微蹙，似乎在为书中的情节纠结；教学楼后的小花园，他蹲在石阶旁，给被踩踏的三叶草扶正叶片，动作细腻得不像平时那个高冷的少年；甚至在食堂，他会把餐盘里不爱吃的番茄悄悄拨到一边，却在看见同桌女生皱眉盯着青椒时，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盘里的青菜换给对方。

白橘的温柔从不是热烈的告白，而是不动声色的护短。某次月考后，有同学私下议论张函瑞的作文“过于矫情”，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。白橘恰好路过，停下脚步，声音清淡却坚定：“能把细腻的情绪写进文字里，是很珍贵的能力。”她的眼神平静无波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，议论声戛然而止。

张函瑞其实都听见了。他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，刚好能看见走廊上白橘的背影，她抱着书，步伐平稳，像一株安静生长的橘树。高敏的他总能捕捉到细微的善意，白橘递作业时不经意避开他受伤的手指，帮他捡起掉落的笔时轻放的动作，甚至在他被老师当众提问略显局促时，悄悄递过来的一张写着关键词的纸条。

深秋的黄昏来得格外早，放学时天边染着橘色的晚霞。白橘在车棚取车，发现车链掉了，正弯腰摆弄时，一双干净的白球鞋停在面前。张函瑞没说话，蹲下身，手指灵活地帮她扣上车链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，两人都顿了一下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皂角香和橘子味。

“谢谢。”白橘轻声说。

张函瑞站起身，耳尖泛着不易察觉的红，只“嗯”了一声，转身要走时，又停下脚步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，递到她面前：“这个，给你。”

信封是浅灰色的，没有署名，只在角落画了一片小小的银杏叶。白橘接过时，能感觉到信封里薄薄的纸张，还有他指尖残留的温度。她没有立刻拆开，只是轻轻放进书包里，像珍藏一件稀有的宝物。

后来的很多个黄昏，他们会偶尔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，不怎么说话，却能读懂彼此的沉默。张函瑞会分享他新发现的诗集，白橘会带来自己做的橘子味小饼干；他会提醒她路上的台阶，她会记得他不喜欢太甜的饮料。

高敏的细腻与冷清的温柔，像橘色的黄昏遇见沉默的星辰，不需要过多言语，却能在彼此的世界里留下柔软的印记。那封未拆的信，连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，在校园的时光里慢慢发酵，变成了青春里最温柔的秘密，在每一个樟树叶沙沙作响的日子里，悄悄绽放着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