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汗漫过后背时,我还陷在梦里。托万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,缠在耳边:“阿成,你怎么又忘了?那天的血,溅在你灰色头发上多好看啊……”
我猛地睁开眼,窗外的月光冷得像冰,洒在卧室地板上,映出家具模糊的影子。胸口还在剧烈起伏,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后背——那里没有伤口,只有陈旧的疤痕,像一条丑陋的虫子,藏在衣服下面。
门被轻轻推开,托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手里端着一杯水,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:“阿成,又做噩梦了?我听见你在喊。”
我攥紧被子,把后背抵在床头,避开他的目光。“没事。”声音还有点发颤,我知道自己没瞒住——托万总能精准地捕捉到我的脆弱,就像他总能在我“忘记”某些事时,恰到好处地提起,又在我快要想起时,用别的话题岔开。
他走过来,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,指尖有意无意地碰了碰我的手腕:“是不是又想起绑架案那天的事了?”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那天的画面其实没忘——冰冷的仓库,刺鼻的消毒水味,背上被刀砍进骨头的剧痛,肚子上划开的口子,还有……托万站在门口,看着我被绑在椅子上,却没立刻救我。可我只能假装忘记,就像假装忘记他每次“关心”背后的算计,忘记他是男小三的远房亲戚,忘记母亲的债里,有他偷偷添的“利息”。
“没印象。”我移开视线,看向窗外,“可能是最近太累了。”
托万笑了笑,没再追问,只是拿起水杯递到我面前:“喝点水吧,明天还要去福利院。对了,亚瑟今天给我打电话,问你身体怎么样,他好像很担心你。”
提到亚瑟,我心里稍微松了点。亚瑟知道那天的事,他看见我被抬出来时满身是血,也知道托万的不对劲,却从没在我面前提起——他只是在我后背疼得直不起身时,默默递过止痛药;在托万又想调拨我和别人的关系时,用他的毒舌把话题打断。
“他就是闲的。”我接过水杯,喝了一口,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,稍微压下了心里的恐慌。
托万没再说话,转身走向门口。走到门口时,他忽然停下,回头看我,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笑容:“对了,阿成,亚瑟那边,我好像有样东西要给他。”他拍了拍口袋,“那天绑架案的U盘,还有照片,我找着了。”
我的手猛地一颤,水杯里的水洒了出来,落在被子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托万说的“照片”,我知道是什么——是我被绑在椅子上,背上的伤口在流血的照片,是托万偷偷拍的。
“你要给他?”我的声音有点发紧。
托万笑了笑,没回答,只是轻轻带上了门。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,只有月光落在地板上,冷得让人发抖。我攥紧手里的水杯,后背的疤痕好像又开始疼了——我知道托万不会真的给亚瑟,他只是在试探我,在提醒我,那些血腥的画面,那些我假装忘记的事,他都记得。
我掀开被子,走到书桌前,翻开日记。笔尖落在纸上,却迟迟写不出字。过了很久,才写下一行:“托万说有U盘和照片,他在骗我,对吧?亚瑟不会让他给我的,对吧?”
窗外的风刮过,窗户发出轻微的声响。我想起初中时,有人骂我“娘们”,问我是不是“嫖娼”,那时我只能躲在巷口哭;想起为了还债,收父亲的支票,被人骂“白眼狼”,只能在日记里写自己像条狗;想起今天被小女孩扎的冲天辫,粉色的绳子,还有小铃铛的声音。
那些好的,坏的,记得的,假装忘记的,都像潮水一样涌过来。我趴在书桌上,眼泪落在日记本上,晕开了那行字。
我不想再想起那些血腥的画面,不想再被托万控制,不想再假装忘记。
可是,我能做到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