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时,我的手指还在发麻——不是因为伤口感染,是被温墨宴·艾斯纳那双无神的青色眼睛看得发慌。
推开门时,他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,灰色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,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,却半天没在文件上落下一个字。听见动静,他抬眼扫了我一下,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,像结了冰的湖面:“什么事?”
“是关于下月儿童夏令营的预算报表,需要您签字。”我把报表递过去,尽量让语气平稳。他的手指碰到报表时,我才发现他的指节有些变形——风湿性关节炎,勒梅尔之前跟我提过,说他疼得厉害时连笔都握不住,却从来没跟人说过。
可他脸上没有半点难受的样子,只是慢吞吞地翻着报表,翻页的动作都透着一股漠然。过了十分钟,他才在末尾签上名字,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:“好了,拿走吧。”
我接过报表,刚想开口说“您注意身体”,就被他打断:“没事就出去,我还有事。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,连眼神都没再分给我一下,仿佛我只是个递文件的工具。
走出办公室,我才松了口气。外冷内冷,极度悲观,拒绝情感联结——勒梅尔的形容真是一点没错。他好像把自己关在一个透明的壳里,谁都进不去,他也不想出来。
刚走到走廊拐角,就撞见了洛尔坎·艾斯纳。他靠在墙上玩手机,灰色头发染了几缕浅色,看见我,只是抬了抬眼皮:“报表签完了?”
“嗯。”我点了点头,想起勒梅尔说他“自私凉薄,没心没肺”,果然没说错——他亲舅舅得了风湿性关节炎,他好像一点都不关心,反而还在这儿玩手机。
“那行,”他收起手机,转身就走,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,仿佛刚才的问话只是随口一提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真是跟他舅舅一个样,只不过一个是冷得像冰,一个是懒得像猫,对什么都不上心,对谁都不关心。
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我把报表放在桌上,翻开日记,笔尖在纸上飞快地滑动:
“今天去见了温墨宴·艾斯纳,那个主任。灰色头发,青色眼睛,跟没睡醒似的,双眼无神。手指倒是修长,可惜得了风湿性关节炎,握笔都费劲,却还硬撑着,连句‘疼’都不说。外冷内冷,真是一点没错,跟他说话都觉得空气要结冰了,好像多说一句话都会污染他的耳朵。
还有他表侄子洛尔坎·艾斯纳,更是个奇葩。靠在墙上玩手机,看见我就随口问了句报表,连他舅舅的身体都没提一句。自私凉薄,没心没肺,说的就是他吧?忘性还大,上次跟他说的儿童福利院的事,转头就忘了,还说‘不值得用心记’。真是服了,儿童基金委员会怎么净收些奇奇怪怪的人?
哦对了,还有那个死鱼眼亚瑟。早上还因为我对他说‘关你什么事’而眼神委屈,跟个被抢了糖的孩子似的。现在想想,他那眼神还挺有意思的,平时总爱用伦敦腔嘲讽我,没想到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。不过他今天倒是没再催我吃药,只是把我的水杯灌满了温水,放在我桌上。
真是搞不懂这些人。温墨宴把自己关在壳里,洛尔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,亚瑟嘴上毒心里软,还有托万总爱试探我,墨忒斯用自毁来绑着我……这个世界上,就不能有个正常点的人吗?
写完,我合上日记,靠在椅背上,看着窗外的天空。今天的天有点阴,像温墨宴的眼神,也像我此刻的心情。手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亚瑟灌的温水还在桌上冒着热气,或许,这个世界,也不是所有事都那么糟糕。
至少,还有人会在我伤口感染时,把温水放在我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