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的门推开时,我先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接着就看见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冲了进来——勒梅尔·柏得温,法国同乡,也是刚加入儿童基金会的成员。他的头发有些凌乱,眼睛亮得过分,一看见我,就立刻用带着巴黎口音的法语喊:“谢祁特!终于见到你了!我上周就想找你聊,结果总被报表缠住!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也切换成法语回应:“勒梅尔,好久不见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同乡。”法语的语调柔软,比英语更让我觉得亲切,尤其是在面对这种过分热情的同胞时,连语气都不自觉放轻了些。
勒梅尔几步走到我面前,上下打量着我,眉头忽然皱起来:“你看起来脸色好差,是不是最近太累了?基金会的工作虽然忙,但也不能熬坏身体啊!我上周为了赶资助方案,两天没睡,结果差点把咖啡洒在报表上——你肯定不会像我这么冒失,对吧?”
他语速飞快,话题跳得也快,一会儿说报表,一会儿说咖啡,完全没给我插话的机会。我无奈地笑了笑,刚想开口,就感觉他的手臂突然环住了我的腰——他的手掌贴着我后腰的衣服,力道不算重,却让我瞬间僵住。
“你腰好细啊,谢祁特。”勒梅尔的声音凑在我耳边,带着点惊叹,“是不是平时吃得太少了?我妈妈总说,男人也要多吃点,不然会像纸片一样被风吹走——”
“勒梅尔。”我轻轻推开他,往后退了半步,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,“我们还是先聊工作吧,亚瑟还在旁边等着。”
这时我才想起亚瑟,转头看向门口,他正靠在门框上,抱着胳膊,灰蓝色的眼睛里没什么表情,只有嘴角勾起一点嘲讽的弧度。听见我的话,他慢悠悠地走进来,用英语说:“基金会可真能收啊,连这种‘不切实际’的法国人都能招进来。”
勒梅尔显然听懂了亚瑟的话,立刻皱起眉,用法语对我抱怨:“他这是什么意思?看不起法国人吗?我虽然做事急了点,但从来不会拿孩子开玩笑!上次有个企业想给福利院捐过期的奶粉,还是我跟他们吵了一架,把奶粉退回去的!”
我赶紧拉住他,怕他情绪一激动又说出什么话。勒梅尔的情绪化我早有耳闻,此刻他脸颊涨得通红,手还攥着拳头,显然是真的生气了。我拍了拍他的胳膊,用法语安抚:“别在意,亚瑟就是说话直了点。我们先谈资助款的事,孩子们还等着呢。”
勒梅尔这才冷静下来,却还是不满地瞥了亚瑟一眼,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,用力拍在桌上:“你看!这是我做的资助方案,虽然有点理想化,但只要能找到愿意捐钱的企业,肯定能让更多孩子有书读!”
我拿起文件翻看,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,还有很多彩色的标注,看得出来他很用心,只是有些想法确实太不切实际——比如想让每个孩子都去国外夏令营,却没考虑过经费和签证问题。
亚瑟也凑过来看了一眼,扫了几行就皱起眉,用英语对我吐槽:“谢祁特,你跟他说吧,这种方案要是提交上去,只会被驳回。我可没耐心跟一个连‘实际’两个字都不懂的人解释。”
我无奈地叹了口气,转头对勒梅尔用法语说:“方案很用心,但有些地方需要调整。比如国外夏令营,我们可以先从国内的短期活动开始,这样既节省经费,也能让孩子们适应——”
勒梅尔认真地听着,时不时点头,刚才的怒气早就没了,眼里又亮了起来:“对哦!我怎么没想到!谢祁特,你果然比我聪明!还是同乡靠谱,不像某些英国人,只会说风凉话!”他说着,又想伸手拍我的肩膀,却被亚瑟抢先一步挡住。
亚瑟把我往身后拉了一点,看着勒梅尔,语气冷了下来:“聊工作就聊工作,别动手动脚。”
勒梅尔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过来,不满地撇撇嘴,却没再靠近。我看着亚瑟的背影,心里忽然暖了一下——他虽然毒舌,却总在这种时候帮我挡着不必要的麻烦。
后来勒梅尔拿着修改后的方案走了,会议室里只剩我和亚瑟。他收拾着桌上的文件,忽然开口:“下次再遇到这种人,别总想着用‘同乡’的情分迁就,他情绪化起来,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我笑了笑,没反驳:“知道了,亚瑟。不过他至少不会拿孩子开玩笑,这就比很多人强了。”
亚瑟没说话,只是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我,用那种熟悉的、带着点挑衅的语气说:“下次再让别人随便碰你,我可不会再帮你挡着。还有,别总用法语跟人聊天,我听不懂,像在听天书。”
我接过文件,忍不住调侃:“怎么?听力考试先生也有听不懂的时候?”
他瞪了我一眼,却没真的生气,转身往门口走:“下午要去福利院,别又忘了带孩子们的绘本。”
我笑着追上他,阳光透过窗户,洒在我们身上,连空气都好像变得温暖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