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利院的活动室里,孩子们围坐在地毯上,吵着要听我唱歌。我捏着《小星星》的歌词纸,指尖都在发紧——我知道自己唱歌难听,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叫,可架不住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神,只能硬着头皮开口:“Twinkle, twinkle, little star……”
刚唱了两句,就感觉一只手突然捂住了我的嘴。勒梅尔的声音凑在耳边,带着点憋笑的语气:“好听!真的好听!以后别唱了,再唱孩子们该以为鸭子飞进活动室了!”
我扒开他的手,脸颊发烫,刚想反驳,就看见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。亚瑟靠在书架上,肩膀也在微微抖动,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,连平时的冷意都散了大半。
“勒梅尔!你别捣乱!”我瞪了他一眼,却没真的生气。勒梅尔笑着举起手投降,还不忘补一句:“不是我想拦你,是怕你把隔壁的护士都引来——她们要是问我‘柏得温先生,你们这儿怎么有鸭子叫’,我可没法解释。”
孩子们笑得更欢了,有个小女孩跑过来,拉着我的衣角:“洛朗先生,你唱歌像小鸭子,好可爱!”
我蹲下来,摸了摸她的头,心里忽然软下来。其实我很喜欢《小星星》,小时候爸妈总在我睡前唱这首歌,妈妈的声音温柔,爸爸会轻轻拍着我的背,那时的夜晚总是暖烘烘的,连梦里都是星光。
后来妈妈走了,爸爸因为男小三的事净身出户,这首歌就成了我藏在心里的秘密。每次想起,都像有团暖意在胸口绕着,可一想到爸爸,又会觉得喉咙发紧——我其实不恨他,我知道他也很痛苦,可我就是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跟他说话,只能一次次拒收他的道歉信,假装自己早就忘了过去。
晚上回到家,我翻开日记,笔尖落在纸上,慢慢写下:“今天唱了《小星星》,勒梅尔说我唱得像鸭叫,孩子们笑得很开心。其实我很喜欢这歌,因为这是我爸妈哄我睡觉唱的。有人说我恨爸爸,可我并不恨他,我只恨我自己——恨自己没本事留住妈妈,恨自己只能看着家里散掉,恨自己到现在都不敢跟爸爸说一句‘我没怪你’。”
写完,我把日记合上,放在窗边。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落在日记本上,像小时候爸爸拍在我背上的手,轻轻的,暖暖的。我想起白天孩子们的笑声,想起勒梅尔的玩笑,想起亚瑟眼里的笑意,忽然觉得,那些藏在心里的遗憾,好像也没那么沉重了。
也许总有一天,我能鼓起勇气,给爸爸回一封信,告诉他我没怪他;也许总有一天,我能再完整地唱一遍《小星星》,不用怕被人笑像鸭叫。
窗外的星星亮了起来,我对着星星轻轻哼起了歌,这次没再有人捂住我的嘴,只有月光陪着我,像小时候那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