休息室的门刚合上一半，外面的骚动声就像带着钩子，一下拽住了沈皎皎的注意力。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，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。
江宏远也听见了动静，眉峰微蹙：“怎么了？”
沈皎皎没说话，猛地拉开门——只见宴会厅中央，王颖玲正被一个穿香槟色礼服的女人拉着胳膊，那女人妆容精致，语气却带着刺：“王大小姐这是怎么了？好端端的，把酒杯往地上摔？”
地上确实有个碎掉的高脚杯，红酒溅了一地，像朵狼狈的红玫瑰。王颖玲眼圈通红，挣扎着要甩开那女人的手：“放开我！谁让你多管闲事！”
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，都在低声议论，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打在王颖玲身上。沈皎皎一眼就认出那个女人——是林氏集团的千金林薇薇，小说里跟王颖玲一样，也是个暗恋江羡的炮灰女配，总爱找机会挤兑王颖玲。
“我当是谁呢，”沈皎皎走过去，语气淡淡的，却带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，“林小姐这是看上我们家地板了？想借杯红酒画朵花？”
林薇薇没想到沈皎皎会突然出来，脸上的得意僵了一下，随即笑道：“何夫人说笑了，我就是看王大小姐好像不太高兴，想劝劝她。”
“她高不高兴，摔不摔杯子，”沈皎皎抬手，不动声色地把王颖玲拉到自己身后，“好像跟林小姐没什么关系吧？”
林薇薇被噎了一下，脸上有点挂不住：“何夫人这话说的，大家都是朋友，关心一下怎么了？再说了，好好的晚宴，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扫了兴……”
“扫没扫兴，江总说了算，轮不到你。”沈皎皎打断她，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玻璃，“杯子碎了，我赔。要是吓到谁了，医药费我出。还有别的事吗？”
她的语气不算冲，却字字带着分量。林薇薇被她看得有点发怵，尤其是瞥见不远处江宏远正皱眉看着这边，讪讪地闭了嘴，转身扭着腰走了。
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下去，有人识趣地散开，有人还在偷偷打量。沈皎皎低头看王颖玲，见她肩膀还在抖，眼眶红得像兔子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王颖玲咬着唇，半天没说话，最后憋出一句：“她……她刚才说我设计的项链丑！”
沈皎皎愣了一下。设计的项链？
她想起下午在公司，李总监给了王颖玲几张基础设计稿让她临摹，这丫头虽然不情愿，倒也真画了几笔，难道是把画稿带来了？
“画稿呢？”沈皎皎问。
王颖玲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，递过来时手还在抖。沈皎皎展开一看，上面是个挺简单的项链设计，吊坠是朵含苞的玫瑰，线条有点生涩，但看得出来用了心。
“这是你画的？”沈皎皎有点意外。
王颖玲点点头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我……我就是想试试，结果被林薇薇看见了，她说这破设计扔垃圾桶都没人要，还说我这辈子都别想超过余呦呦……”
提到余呦呦，她的声音又拔高了些，带着点委屈的愤怒。
沈皎皎心里了然。林薇薇这话，是故意戳王颖玲的痛处——谁都知道王颖玲把余呦呦当“情敌”，拿这个说事，难怪她会炸。
“她懂什么。”沈皎皎把画稿折好，塞进王颖玲手里，“线条虽然生，但想法不错，比她身上那朵镶满水钻的塑料玫瑰强多了。”
王颖玲愣住了，抬头看她，眼里的泪还没干：“真的？”
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？”沈皎皎抬手，用指腹擦掉她脸颊的泪珠，“不过，为了这种人生气，还摔了杯子，不值当。”
王颖玲吸了吸鼻子，没再说话，但刚才那股炸毛的劲儿明显下去了，甚至偷偷把画稿又攥紧了些。
沈皎皎刚想说什么，身后传来脚步声，江宏远和江羡走了过来。江宏远看了眼地上的碎玻璃，眉头皱得更紧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一点小误会，”沈皎皎率先开口，“颖玲年纪小，脾气急了点，给江总添麻烦了。”
江羡没看王颖玲，目光落在沈皎皎身上，语气没什么起伏：“需要帮忙清理吗？”
“不用，让管家来就行。”沈皎皎说。
就在这时，余呦呦走了过来。她手里拿着块干净的手帕，递给王颖玲，声音温和：“擦擦吧，眼泪掉在衣服上，不好洗。”
王颖玲看到她，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冒，想摆手推开，却被沈皎皎用眼神制止了。她不情不愿地接过手帕，胡乱擦了擦脸，还是没说谢谢。
余呦呦也不在意，笑了笑，转头对江宏远说：“江叔叔，刚才我看王小姐的设计稿了，那个玫瑰吊坠挺有意思的，要是把花茎的弧度再调整一下，应该会更灵动。”
沈皎皎心里一动。余呦呦也看见了画稿？
王颖玲显然也很意外，抬头看余呦呦，眼神里带着点警惕，又有点好奇。
江宏远来了兴致：“哦？颖玲还会设计？”
“瞎画的。”王颖玲嘟囔了一句，脸有点红。
“不是瞎画，”余呦呦看着她，眼神很认真，“能看出来用了心思。我以前在设计工作室打过工，要是不介意的话，我可以帮你看看线条？”
这话一出，不仅王颖玲愣住了，连周围的人都有点惊讶。谁不知道王颖玲和余呦呦不对付，余呦呦竟然主动提出帮忙？
沈皎皎看着余呦呦，心里那点“不对劲”的感觉又冒了出来。这女主，到底想干什么？是真心想帮忙，还是另有所图？
“不用了！”王颖玲猛地开口，像是被戳中了什么，“我自己会改！”
说完，她转身就往宴会厅外跑，大概是觉得丢脸，跑得飞快，羊毛卷在身后甩成个毛茸茸的球。
“颖玲！”沈皎皎想叫住她，却被余呦呦拦住了。
“让她静静吧，”余呦呦说，“她现在可能有点不好意思。”
沈皎皎看着她，突然问：“你好像很懂设计？”
余呦呦笑了笑：“谈不上懂，就是接触过一点。我觉得王小姐挺有天赋的，就是……不太自信。”
沈皎皎没接话。她总觉得余呦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，带着点探究，像是在观察什么。
江宏远打了圆场：“年轻人嘛，难免冲动。何夫人，我们继续去谈合作？”
“好。”沈皎皎点头，临走前又看了余呦呦一眼，见她正弯腰，帮管家一起捡地上的碎玻璃，动作自然又熟练，完全不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——也不像她写的那个家境普通、有点怯懦的女主。
休息室的门再次关上，隔绝了外面的声音。江宏远倒了杯茶递给她：“何夫人别往心里去，小孩子脾气，过了就好了。”
“让江总见笑了。”沈皎皎接过茶杯，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，心里却有点凉。
刚才余呦呦说的话，看似在帮王颖玲，其实更像在提醒所有人——王颖玲的设计很青涩，需要“指点”。以王颖玲那点骄傲，怎么可能接受她的帮忙？
这女主，不仅不简单，还挺会“借力打力”。
两人谈了大概半小时合作，沈皎皎尽量让自己集中精神，脑子里却总想着外面的事。王颖玲跑哪儿去了？余呦呦会不会又搞出什么“意外”？
好不容易结束谈话，沈皎皎快步走出休息室，刚到宴会厅门口，就看见李韵站在那里，像是在等谁。看到她，李韵赶紧走过来：“何夫人，王小姐在外面的花园里，江羡让我在这儿等着，说她一个人可能不安全。”
沈皎皎愣了一下。江羡？他会特意让人照看王颖玲？
她记得小说里，江羡对王颖玲向来是避之不及，怎么会突然关心她的安全？
“谢谢。”沈皎皎道了谢，往花园走。
夜里的花园有点凉，风带着花香吹过来，吹得路灯的光晕都晃了晃。沈皎皎远远就看见王颖玲坐在长椅上，怀里抱着那个装画稿的小包，背影看着有点孤单。
她走过去，在她身边坐下：“还在生气？”
王颖玲摇摇头，又点点头，半天说：“妈，我是不是真的很笨？连个项链都画不好……”
沈皎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，心里软了一下：“谁刚开始就画得好？李总监说，他刚学设计时，画的稿子能堆成山，全是被毙掉的。”
王颖玲抬头看她：“真的？”
“骗你干什么。”沈皎皎笑了笑，“明天我让李总监给你找几本基础的书，你好好学，下次画个比余呦呦还好的，让林薇薇闭嘴。”
王颖玲没说话，但嘴角悄悄翘了点起来，把怀里的小包抱得更紧了。
沈皎皎看着她的侧脸，突然觉得，这场晚宴的“风波”，好像也不算太坏。至少，王颖玲第一次开始在意“设计”本身，而不是江羡的看法。
就在这时，手机响了，是个陌生号码。沈皎皎划开接听，里面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，是余呦呦：“何夫人，您看到颖玲了吗？我有点担心她。”
沈皎皎看了眼身边的王颖玲，语气平淡：“她在我这儿，挺好的。”
“那就好，”余呦呦的声音顿了顿，“其实……刚才林薇薇说的话，我听见了，她就是故意气颖玲的。颖玲的设计真的不错，尤其是那个玫瑰的花苞，很有灵气。”
挂了电话，沈皎皎看着手机屏幕，眉头皱得更紧。
余呦呦这通电话，打得太“及时”了，像是在刻意示好，又像是在提醒她——我一直在关注你们。
这感觉，让她很不舒服。
“妈，谁啊？”王颖玲问。
“没什么，”沈皎皎收起手机，站起身，“走吧，回家了。”
王颖玲点点头，跟着站起来，走了两步又回头，看了眼宴会厅的方向，那里灯火通明，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。
“江羡哥哥……应该还在里面吧？”她小声问。
沈皎皎没回头：“不知道，也不关我们的事。”
王颖玲没再说话，只是脚步慢了点，直到走出花园大门，才轻轻“哦”了一声。
沈皎皎看在眼里，心里叹了口气。看来这“恋爱脑”的根治，确实任重道远。
而她不知道的是，宴会厅二楼的露台上，江羡正站在栏杆边，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。李韵走过来，递给他一杯酒：“真不下去打个招呼？”
江羡没接，目光落在远处那两个渐渐变小的身影上，没说话。
李韵笑了笑：“你今天倒是奇怪，还特意让我去看着王颖玲，怕她出事？”
江羡终于收回目光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，语气淡淡的：“我是怕她在这儿闹起来，给爸添麻烦。”
李韵显然不信，挑眉：“是吗？那刚才余呦呦跟你说，想帮王颖玲改设计稿，你怎么没反对？”
江羡看了他一眼，没回答，只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。
夜风吹起他的衣角，露台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。
没人知道，他刚才在宴会厅角落，其实看到了王颖玲偷偷画设计稿的样子——皱着眉，咬着笔，认真得有点可爱，完全不像平时那个骄纵的大小姐。
更没人知道，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：或许，王颖玲也不是那么讨厌。
而这一切，都被暗处的一双眼睛看在眼里。余呦呦站在露台的阴影里，看着江羡的背影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，然后转身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。
这场晚宴，确实和沈皎皎想的不一样。它没按原剧情走，却在无形中，让所有人的关系，都悄悄发生了点变化。
沈皎皎的“改剧情”之路，似乎正朝着一个越来越不可控的方向，慢慢偏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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