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州,细雨刚歇,盛府朱漆大门敞开,廊下铜鹤香炉里飘出的淡淡的檀香。几个穿着青布短打的仆役正轻手轻脚地擦拭着回廊的栏杆
残冬腊月,扬州城被一层湿冷的寒气裹着,连日光都吝啬得很
这位七姑娘打从娘胎里便带了弱症,这些年汤药像水一样灌下去,身子骨也没见硬朗几分。前几日一场寒风卷过府衙,她夜里便开始咳嗽,起初只是零星几声,后来竟咳得整宿睡不着
今早请来的老医师把着脉,眉头皱了半晌,最终对着闻讯赶来的盛紘和盛老太太摇了摇头,声音压得极低:“老爷老太太,姑娘这身子……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。”
王若弗(身子一软,被旁边的婆子急忙扶住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在衣襟上,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)我可怜的儿啊……汀儿她才多大?花儿似的年纪,怎么就要受这份罪……(抬手想去摸床边的被褥,指尖却抖得厉害,连带着肩膀都剧烈地抽噎着)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……要把我的心肝摘了去啊……
盛家老太太(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湿意,声音带着沙哑,却努力压着哽咽)好了,莫再哭了,哭坏了身子,谁来照管汀儿?(目光掠过床上气若游丝的孙女,喉头动了动)前几日贺家老太太过来,闲聊时提过一位从禹州来的女医,说是一手医术出神入化,便是那吊着最后一口气的,也能被她从鬼门关拉回来。我已让房妈妈赶紧去请了,她办事妥帖,想来这就该到了。(帕子在掌心攥得更紧,指节微微发白,显见得心里也悬着块石头)
房妈妈(掀着帘子快步进来)老太太!人给您请来了!(说着侧身让出身后的人)
沈清晏(微微屈膝行礼)在下沈清晏,见过老太太,见过老爷夫人。(抬眼时目光沉静,扫过屋内众人脸上的忧色,捏了捏药箱的提手)
盛家老太太(连忙伸手将人扶起,语气里满是急切)沈娘子快别多礼了,这些虚礼有什么要紧的。(说着便往床边引)你快看看我们家七丫头,她……她还小啊。
沈清晏(指尖在腕脉上停留片刻,收回手时眉头仍未舒展)七姑娘这是胎里带的亏空,底子本就虚浮。寻常汤药下肚,不过是暂缓一时之急,好比给将熄的火堆添些碎柴,终究抵不住寒风。(顿了顿,伸手从药箱里取出银针)若要彻底稳住元气,需得日日施针,从三阴交、太溪这些穴位慢慢调理,让气血一点点回过来。(说话间,指尖已捻起一根银针,目光专注地落在汀兰纤细的手腕上)
王若弗(连连点头)好好好!不麻烦,一点都不麻烦!(忙侧身让开位置)沈娘子尽管施为,府里上下,但凡你需要什么,只管开口,我们一定全力备齐。
盛汀兰(睫毛颤了颤,缓缓睁开眼时,眸子里还蒙着一层水汽。便被喉咙里的痒意勾得一阵轻咳,咳完之后,她微微侧过头,目光在床边众人脸上转了一圈,最终落在沈清晏身上,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。脸颊上洇开淡淡的红晕,不再是先前那纸一般的白)
王若弗(猛地攥住身旁盛紘的衣袖,激动)醒了!我们汀儿醒了!(转向沈清晏,福了福身)沈大夫,大恩不言谢!若不是您,我们汀儿……(话未说完,便被一阵哽咽堵了回去)
沈清晏(声音依旧平和)大娘子莫要太过激动,姑娘这只是缓过一口气来。她底子亏空得厉害,后续还需精心将养,每日的针是断断不能少的,至少得坚持个把月,才能真正把这口气稳住。(说话间,已将用过的银针仔细收好)
盛家老太太(先前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半截,忙对旁边的房妈妈使了个眼色)快,先给沈娘子收拾出一间上房来,就在汀儿隔壁,方便照看。(又转向沈清晏,语气里满是恳切)沈娘子,这几日就劳烦你在府里住下,吃穿用度我们都备好,只求你能好好照看汀儿。
沈清晏(微微欠身)老太太言重了。医者仁心,见病施救本就是分内之事,谈不上“麻烦”二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