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注

接下来的几天，林业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
他迅速从考古队里那个有些孤僻、专注于研究的“林工”，变成了跟着铁三角行动的“编外人员”。

官方层面的手续被吴邪以他三叔那边残留的人脉和一些模糊的“特殊合作项目”理由轻松搞定，考古队那边虽有疑虑，但面对吴邪的保证和张起灵那不容置疑的气场，也无人敢多问。

他们并没有立刻远离这片遗址，反而在附近的一个小镇招待所住了下来。用吴邪的话说，“源头的问题没搞清楚，走远了更危险。”

招待所的条件简陋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老旧木头混合的味道。

四人开了两间相邻的房间，自然而然的，张起灵和林业被分到了一间。对此安排，无人提出异议，仿佛理所当然。

招待所房间，夜晚。

房间里是两张狭窄的单人床，中间隔着一个小床头柜。

林业坐在靠窗的床边，正就着昏黄的灯光，仔细翻阅着自己从考古队带来的、关于那个西周墓和青铜祭坛的拓片和研究笔记。

他的手臂上还贴着纱布，伤口在张起灵那特效药膏的作用下已经结痂。

张起灵则靠在对面的床上，闭着眼，像是睡着了，但林业知道他没睡。他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，存在感却强大得让林业无法忽视。房间里只有林业翻动纸张的沙沙声。

“咚咚咚——”敲门声响起，伴随着王胖子洪亮的嗓门：“小哥，林工，睡了吗？组织送温暖来了！”

林业起身开门，吴邪和王胖子挤了进来。王胖子手里拎着一袋啤酒和花生米，吴邪则拿着几张刚在镇上打印出来的、有些模糊的卫星地图。

“来来来，长夜漫漫，无心睡眠，咱们开个作战会议，顺便联络联络感情。”王胖子熟门熟路地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，一屁股坐在林业床边，压得床板嘎吱作响。

吴邪无奈地笑了笑，把地图铺在唯一的小桌子上，看向林业：“林业，你之前说，你的家族世代研究‘长生’的副作用？能和我们现在遇到的情况联系起来吗？”

林业推了推眼镜，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。他整理了一下脑海中属于原主、但正被他快速消化吸收的记忆碎片，谨慎地开口：“根据我家族零星的记载，我们这一脉，似乎对‘长生’力量相关的造物，有一种特殊的‘共鸣’或者说……‘吸引力’。我的血，可能不是‘钥匙’，更像是一种‘诱饵’或者‘催化剂’。”

“诱饵？”王胖子灌了一口啤酒，咂咂嘴，“好家伙，听着就不是啥好词儿。意思是以后下墓，不光要防着机关粽子，还得防着你……流血？”

林业苦笑了一下：“恐怕是的。而且，根据祭坛的反应来看，这种‘催化’效果非常强烈，可能会唤醒一些极其危险的东西。”

吴邪的表情严肃起来：“这就麻烦了。小哥，”他转向依旧闭目养神的张起灵，“你怎么看？这种体质，你以前遇到过吗？”

张起灵缓缓睁开眼，目光先是在林业身上停留了一瞬，那眼神深邃，带着一种林业看不懂的探究，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更多线索。

然后，他看向吴邪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
“前所未有。”他的声音低沉，四个字给林业的体质下了定论。

王胖子挠头：“这就奇了怪了，老九门里稀奇古怪的体质不少，可像林工这么……这么立竿见影的，还真是头一份。小哥，那咱们接下来咋办？总不能把林工当血包供起来吧？”

张起灵没有直接回答，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林业脸上，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：“你感觉到什么？”

林业愣了一下，随即明白他问的是接触祭坛时和之后的感觉。他努力回忆那种心悸：“混乱……很多杂乱的声音和画面碎片，非常古老。还有一种……被什么东西‘注视’着的冰冷感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在我流血之后，这种感觉尤其强烈。”

张起灵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他沉默片刻，再次开口，依旧是简短的指令：“控制它。”

“控制？”林业有些茫然，“我该怎么做？”

这次，张起灵没有回答，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，仿佛该说的已经说完。

吴邪见状，拍了拍林业的肩膀，安慰道：“别急，慢慢来。小哥的意思是，你的这种能力或许不完全是坏事，关键看怎么用。我们以前也遇到过很多看似绝境的情况，最后都找到了解决方法。”他指了指地图，“当务之急，是搞清楚那个祭坛到底连通着什么，以及为什么你的血会成为目标。我和胖子查了这周边的地势和历史记载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。”

接下来的时间，主要是吴邪和王胖子在分析，林业偶尔从家族记载的角度补充一两点。张起灵全程沉默，但林业能感觉到，他一直在听。

会议（或者说闲聊）结束，吴邪和王胖子起身离开。

王胖子临走前还挤眉弄眼地对林业说：“林工，跟我们小哥一间房，晚上睡觉警醒点，他有时候梦游，力气还大，别不小心把你当粽子给撂倒了！”

门被关上，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人。

林业有些尴尬地收拾着桌上的啤酒罐和花生壳。当他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地图时，一直沉默的张起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，无声无息地递给他一张他够不到的纸。

“谢谢。”林业接过，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张起灵微凉的手指，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。

张起灵没什么反应，只是看着他，忽然伸手，指尖轻轻拂过林业手臂上纱布的边缘。动作很快，一触即分。

“还疼？”他问。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，但在这寂静的夜里，似乎少了几分冰冷。

林业怔住，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。他摇摇头：“不疼了，你的药很有效。”

张起灵没再说什么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。

那一夜，林业睡得并不安稳。梦里光怪陆离，充斥着青铜的嗡鸣和扭曲的纹路。

半梦半醒间，他仿佛感觉到一道沉静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……和一丝极淡的，或许是错觉的守护意味。

他知道，那来自张起灵。

这种沉默的关注，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心绪不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