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:大不了我养你
车子是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下的。我拖着箱子,凭着记忆走到一栋楼下,按响了三楼的门铃。
很快,门内传来拖鞋“啪嗒啪嗒”的脚步声,门开了。
我的闺蜜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,看到我,再看看我脚边的行李箱,她脸上的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什么都没问,只是侧过身,一把将我拉了进去,然后接过我手里的箱子。“咕噜咕噜”的轮子声在老旧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响亮。
“砰”的一声,她关上了门,隔绝了外面的寒夜。
“先去洗个热水澡,我去给你找睡衣。”她拍了拍我的背,语气不容置喙。
热水从花洒里喷涌而出,浇在身上,我才感觉到四肢百骸都冻僵了。浴室的镜子蒙上一层白雾,我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,好像一个陌生人。
等我洗完澡出来,闺蜜已经给我冲好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,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碗刚下好的小馄饨,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和紫菜。
“吃点东西,暖暖胃。”她把碗推到我面前。
我拿起勺子,舀起一个,热气熏得我眼睛发酸。我吃得很慢,味蕾尝到的不是鲜美,而是劫后余生的踏实。
闺蜜坐在我对面,双手抱臂看着我,直到我吃完半碗,她才开口,一针见血:“分了?”
我点点头,声音有点哑:“嗯。”
“终于舍得了?”她挑了挑眉,“我还以为你要等到他给你立个‘地下女友贞节牌坊’才算完。”
她的嘴一向这么毒,也一向最懂我。
我苦笑了一下:“牌坊今天立了,在金光闪闪的颁奖台上,只是没我的名字。”
闺蜜嗤笑一声,满脸“我早就知道”的表情。“马嘉祺,他现在是大明星了,忙着飞升呢,哪里还顾得上地上的凡人。你这五年,就像给他修仙渡劫的垫脚石,现在他功德圆满了,你这块石头也该被踢开了。”
她的话很糙,却无比精准。
“他忘了。”我放下勺子,轻声说,“他忘了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。”
周晓晓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,随即化为一股怒火:“我靠!”她气得站了起来,在客厅里来回踱步,“他高考失利那年,是谁陪着他的?他被骂,是谁熬夜给他一条条分析网友评论,找角度写公关稿的?现在他火了,就把自己当盘菜了?这叫忘本!我就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!”
她比我还激动,骂得我心里那股憋屈的劲儿,反倒散了些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我看着她,眼神平静,“我累了。”
闺蜜这才停下脚步,看着我的脸,心疼地走过来,坐在我旁边握住那双冰凉的手:“没事!你现在离开他了,你不是失去了一棵大树,你是解放了一整片森林。以后想怎么活就怎么活,再也不用活得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。”
她顿了顿,又说:“手机呢?关机了吧?”
“嗯。”
“关得好。从现在开始,别看,别听,别想。天塌下来,有我给你顶着。”她用力捏了捏我的手,“睡吧,我的床分你一半。”
我被她按在床上,盖上柔软的被子,被子里有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,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。我真的很久很久,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了。
而我不知道的是,在我沉入梦乡时,城市的另一端,有人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凌迟。
马嘉祺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,整个人都懵了。
他站在原地,耳朵里还是那声决绝的“砰”,还有她最后那句轻飘飘的话:“……你不擅长记这些。”
像一根淬了冰的针,扎进他心里。
几秒后,一股无名火冲上头顶。他猛地一拳砸在玄关的墙上,骨节撞上坚硬的墙面,传来一阵剧痛。
“疯了……”他低声咒骂,是说她,也是说自己。
他以为这只是她最严重的一次闹脾气。他拿出手机,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,他想,只要她接了,他放低姿态哄一哄,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,事情总会解决。
“您好,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。”
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。
他愣住,随即又拨了一遍。
“您好,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。”
一遍,两遍,十遍......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回应。恐慌像藤蔓一样,从他心底迅速攀爬上来,缠得他喘不过气。
他冲进卧室,拉开衣柜,那些他买给她的衣服、包包,整整齐齐地挂着,他又冲进洗手间,她的牙刷、毛巾、护肤品,都还在。一切都好像没变,但一切又都变了。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子里乱转,最后停在日历前。
……他们的五周年纪念日。他在干什么?他在庆功宴上和人推杯换盏,他在社交媒体上看粉丝的彩虹屁,他在为自己的成功而意气风发。他收到了无数祝福,却没有一句是给她的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他弯下了腰。
他冲到垃圾桶前,不顾一切地伸手去翻那些被倒掉的菜,又猛然抬起头,环顾着这个空旷、冰冷的“家”。墙上挂着他的巨幅艺术照,架子上摆着他金光闪闪的奖杯。
这是他的荣耀,也是他的牢笼。
他把她的存在抹得一干二净,以至于在她消失之后,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。她的朋友,他只知道一个她有个闺蜜,却没有联系方式。她的家人,他更是从未见过。
他第一次发现,自己对她的世界,一无所知。
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拿起手机,疯狂地发着信息。
“宝宝,我错了。”
“我记起来了,对不起,我真的忘了。”
“你回来好不好?你打我骂我都行。”
“求你了,接电话……”
信息发出去,全部石沉大海。
他最后看向那个崭新的奖杯,它在夜色里泛着冷光。
窗外,天色开始泛白,新的一天要来了。但马嘉祺知道,他的世界,彻底天黑了。
我是在一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的。小米粥在锅里“咕嘟咕嘟”地熬着,混合着煎蛋的焦香,是最朴实的人间烟火气。阳光透过绿萝,在木地板上投下光影。看着天花板微微泛黄的角落,我竟感到了五年未有的心安。
“醒了?”周晓晓端着两份溏心蛋从厨房出来,“赶紧去洗漱,粥马上好了。”
我坐起身,身上是她印着小熊的旧睡衣,宽大柔软。我笑了笑:“早。”
“早什么早,都快十点了。”她把盘子放下,“昨晚打雷了没听见?睡得跟猪一样。”
我洗漱完,坐在小餐桌前。一碗小米粥,一个溏心蛋,一碟酱黄瓜。简单,却暖得我的胃服服帖帖。
“手机开机了吗?”她边吃边问。
我摇摇头:“没电了,也懒得充。”
“嗯,别充。”她咬了一口煎蛋,“让他找,让他急。男人就是贱骨头,天天在眼前晃的时候嫌你烦,等真找不着了,才知道什么叫活该。”
我喝了一口粥,温热的米汤滑进喉咙。“我想找份工作。”
闺蜜嚼东西的动作停了一下,抬头看我,眼里闪过一丝惊喜:“想通了?你当年可是……”她没再说下去,但我们都懂。
为了他,我辞掉前途大好的工作,成了只能活在他阴影下的“影子”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我戳破溏心蛋,“我总不能在你这儿白吃白住一辈子。”
“谁说你白吃白住了?”闺蜜眼睛一瞪,“不过你能想明白,我比中了五百万还高兴。简历还在吗?”
“电脑里应该有备份。”我说,“就是不知道,五年了,外面变成什么样了,还会不会有人要我。”
“怕什么!”闺蜜把胸脯拍得“砰砰”响,“是金子,埋五年也还是金子。大不了我养你!”
看着她真挚的脸,我眼眶一热,连忙低下头大口喝粥,把那点湿意混着米粥咽了下去。